冥时晏的决定只在一念之间。
他抬起手,那双燃烧着血色火焰的眼眸扫过整个被夷为平地的森林。
“以我之名,召万魂归来!”
他冰冷的声音,带着属于冥界主宰的威严。
随着他话音落下,整个“迷途之森”的大地都开始微微地颤动。
一点点微弱的,几乎快要消散的蓝色光点,从泥土里,从枯叶下,从扭曲的树根中缓缓地升起。
那些都是被这片被诅咒的森林,束缚了太久的,可悲的灵魂残片。
有几十年前的探险队员,有几百年前误入此地的旅人,甚至还有更古老的,属于那些被“黑暗之种”污染的德鲁伊的后裔。
他们生前,都曾是强大或无辜的生命。死后,却连完整的灵魂都无法保留,只能化作碎片,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日复一日地承受着被遗忘的痛苦。
此刻在鬼王血脉的召唤下,这些沉睡了无数年的灵魂碎片,仿佛找到了归宿一般,从四面八方朝着冥时晏汇聚而来。
转眼间,一个由成百上千个灵魂碎片组成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光球,就悬浮在了冥时晏的面前。
光球里,一张张模糊而痛苦的脸若隐若现。
冥时晏看着这些灵魂碎片,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将他们直接打入轮回。
他伸出手,轻轻地触碰着那个光球。
“我,赐予你们解脱。”
“作为代价,你们,要为我完成最后一件事。”
他将自己的一丝本源鬼王之力注入了光球之中。那不是为了控制,而是为了“保护”。保护这些脆弱的灵魂碎片,不会在穿过空间通道时被狂暴的能量撕碎。
然后,他看着眼前的空间通道,用尽全力,将那个巨大的灵魂光球推了进去。
“去吧。”
“去告诉她,我在这里。”
……
封印空间内。
钟离久正因为冥时晏那股熟悉气息的传来而感到心安,下一秒,她就看到,眼前的空间突然像水面一样,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蓝色光点组成的灵魂光球,就这么从涟漪的中心穿了过来。
“这是……”
钟离久愣住了。
她能感觉到,那光球上,附着着一丝冥时晏的本源的力量。
而在那丝力量的包裹下,是成百上千个,充满了痛苦和不甘的残缺的灵魂。
她瞬间就明白了。
这是冥时晏送来的“信”。
不,这不仅仅是信。
这是他送来的,“杯子”!
钟离久看着那些在光球中沉浮的灵魂碎片,又看了看远处那团狂暴的,无处宣泄创生之力的生命之火。
一个大胆的,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计划,在她的脑海中瞬间成型。
生命之火想要创造。
这些残缺的灵魂,渴望解脱,渴望一个“新生”。
两者,简直是天作之合!
她可以用这些灵魂作为“载体”,来承载生命之火那庞大的力量!
“阿利斯泰尔,退后!”钟离久对着身后的男人大喊一声。
阿利斯泰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拼命向后退去,一直退到了广场的边缘。
钟离久深吸一口气,走到了那片疯狂生灭的青苔前。
她没有再往前,而是伸出手对准了那个巨大的灵魂光球。
“以万物典当行的名义。”
“我,向你们发起一笔交易。”
她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灵魂碎片的意识之中。
“我将赐予你们,一次‘净化’与‘新生’的机会。”
“我将用这世间最纯粹的创生之力,洗去你们所有的痛苦和怨恨,弥补你们残缺的灵魂,让你们能以一个完整的姿态重新进入轮回。”
“而你们,需要付出的代价是……”
钟离久转过头,看向那团金色的火焰。
“成为它的‘舟’,载着它,渡过这片狂暴的‘海’!”
“这笔交易,你们是否愿意?”
没有声音。
但那原本躁动不安的灵魂光球,却在瞬间安静了下来。
光球里,那一张张模糊的脸仿佛都看向了钟离久。
他们似乎在思考,在权衡。
几秒钟后。
那个巨大的灵魂光球,朝着钟离久的方向,轻轻地晃动了一下。
像是……在点头。
“契约,成立!”
钟离久笑了。
她转过身,张开双臂,面对着那团足以毁灭一切的狂暴的生命之火。
“来吧!”她大声喊道,“我给你找到了,你最完美的画布!”
她身后的那个灵魂光球,在契约成立的瞬间,轰然散开!
成百上千的灵魂碎片,如同一条蓝色的星河,朝着那团金色的生命之火奔涌而去!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团狂暴的生命之火,在接触到那些灵魂碎片的瞬间,竟然真的,慢慢地平息了下来。
它那无处安放的,四处溢散的创生之力,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般,开始疯狂地涌入那些灵魂碎片之中。
金色的火焰包裹着蓝色的灵魂。
净化的过程开始了。
那些灵魂碎片上的怨恨、痛苦、不甘,在生命之火的灼烧下,一点点地被剥离,被净化。
而他们残缺的灵魂,也在创生之力的滋养下,一点点地被修复,被补完。
整个圆形广场上,那疯狂生长的青苔停止了生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祥和的,温暖的金色光芒。
光芒中,一个个完整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半透明灵魂从中浮现。
他们脸上,不再有痛苦和扭曲,而是解脱,是感激。
他们对着钟离久,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便化作点点光斑,心满意足地消散在了空气中,他们终于可以安心地去往轮回了。
而那团金色的生命之火,在完成了这次“创造”之后也耗尽了所有溢出的力量。
它那狂暴的气息彻底收敛。
最终,它变回了一团只有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而温暖光芒的,安静的火种。
它轻轻地飘到了钟离久的面前,像一个做完了好事的孩子,在等待着她的夸奖。
钟离久伸出手,将它稳稳地托在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