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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临时基地的氛围依旧微妙。洛菲丝依旧深居简出,但逸散出的能量波动日渐强盛,显示着她的恢复速度远超常人想象。楚夜则一边巩固自身恢复,一边协助“烛龙”分析之前战斗的数据,并密切关注着全球范围内“裂痕”能量波及区域的后续变化。

系统在全力运转后,整合了所有数据,包括规则夹缝的战斗记录、秩序共鸣的效果分析、地球侧能量监测数据,以及……对“裂痕”本质的进一步推演。一份详尽的、触目惊心的分析报告,在楚夜的授意下,通过非接触方式,传递到了洛菲丝的静室。

报告的核心结论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洛菲丝之前试图推动的、以吞噬地球规则为代价重聚暗影之心对抗“裂痕”的计划,其能量对冲产生的规则乱流,非但无法有效遏制“裂痕”,反而像是在一块本就布满裂纹的玻璃上施加不均衡的压力,正在加速现实世界规则体系的崩坏,并间接为‘裂痕’的扩张提供了更多可侵蚀的‘养料’与‘路径’!

数据冰冷而客观,逻辑链条清晰严谨。尤其是对比了秩序共鸣冲击后,“裂痕”活性短暂受抑制、规则趋于稳定的数据,与之前她力量侵蚀时规则加速磨损的数据,形成了鲜明的、无可辩驳的对比。

这份报告,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洛菲丝的心上。

夜深人静。

楚夜正在房间内冥想,忽然心有所感,睁开了眼睛。静室的方向,那股一直稳定恢复的庞大气息,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与……低落。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起身,悄然走向那片被列为禁区的区域。他没有试图进入,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仿佛能隔着厚重的金属门,感受到里面那人内心的波涛汹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楚夜以为今夜依旧不会有任何回应,准备转身离开时——

“吱呀——”

静室的金属门,无声地滑开了一道缝隙。

没有灯光溢出,里面一片幽暗。洛菲丝的身影出现在门后的阴影里,依旧穿着那身素净的白色便裙,月光勾勒出她清减了些许却依旧完美的侧影。她没有看楚夜,目光落在远处沉沉的夜色中,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迷茫的沙哑:

“进来。”

楚夜心脏微微一紧,依言走了进去。

静室内陈设简单,只有一榻,一几,一蒲团。洛菲丝没有坐下,只是站在窗边,背对着他。月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清冷的薄纱。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带着一种沉重的压力。

终于,洛菲丝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仿佛每个字都耗费了她极大的力气:

“那份报告……是真的?”

楚夜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显得有些单薄和孤寂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他沉声回答:“系统整合了所有可用数据,反复验证过。结论……大概率是真实的。”

洛菲丝的肩膀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窗外的城市灯火如同遥远的星河,静谧而充满生机,与她曾经试图将其化作燃料的冰冷计划,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所以……” 她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几乎难以察觉的、破碎的颤音,“我数百年的执念,我为此付出的代价,我选择的道路……不仅错了,而且……正在加速我所想要对抗的毁灭?”

她没有回头,但楚夜能想象到她此刻脸上可能出现的表情——那是一种信念崩塌后的茫然与巨大的自我怀疑。对于她这样骄傲的存在而言,承认错误,尤其是承认一个关乎无数生灵存亡的根本性错误,其痛苦远超肉体的创伤。

楚夜没有立刻回答。他知道,此刻任何轻率的安慰或指责都是苍白的。他只是在沉默中,传递着自己通过心镜之契所能传递的、无声的理解与支持。

良久,洛菲丝缓缓转过身。

月光下,她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冰冷与威严,也没有了之前的羞恼或慌乱,只剩下一种深可见骨的疲惫,和一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却又陷入更大迷惘的复杂神情。她的眼睛直视着楚夜,那双曾令星辰失色的眼眸,此刻充满了挣扎与一种近乎脆弱的求证:

“楚夜……” 她叫了他的名字,不再是带着距离的“第七影卫”或其它称谓,“告诉我……若早知如此,你是否还会……阻止我?”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它不仅仅是在询问过去,更是在叩问她的选择,她的罪责,以及……他们之间那因对抗与拯救而纠缠不清的关系。

楚夜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回避。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历经生死后沉淀下来的真诚。

“会。”他回答得毫不犹豫,声音平稳却充满力量,“即使早知道会面临你的怒火,即使知道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依然会阻止你。”

他顿了顿,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些许距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不是因为我认为你错了而高高在上,而是因为……我相信存在更好的可能。我相信‘守璧’牺牲换来的时间,不该被用来重复悲剧。我相信这个世界,相信生活在这里的人,包括苏晓那样看似普通却蕴含奇迹的个体,都值得拥有一个未来。”

“而且……”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与坚定,“我相信你,洛菲丝。我相信那个在绝境中会挡在我身前,那个内心深处并非只有冰冷与毁灭,那个……让我无法放手的存在,值得一条更好的路。”

他的话语,如同温暖的阳光,试图驱散她眼中的迷惘与阴霾。没有指责,没有说教,只有理解、信任和一份沉重而真挚的情感。

洛菲丝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毫不作伪的坚定与深情,感受着心镜之契另一端传来的、那如同暖流般包裹着她的心意。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微微松弛了下来。

她缓缓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良久,她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带着释然,带着疲惫,也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解脱。

“或许……本王真的……错了。”

这声低语,轻若鸿毛,却重如泰山。它来自一位曾经执掌生死、俯瞰众生的女王,是对自己漫长岁月中坚信不疑道路的否定,也是一次艰难而勇敢的……新生伊始。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楚夜时,眼中虽然依旧带着疲惫,但那层厚厚的冰霜,似乎已然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却也更加真实的柔和。

“那条‘共存之路’……”她轻声问道,“接下来,该如何走?”

这一次,她的询问,不再带有上位者的审视,更像是一位寻求同行者意见的……伙伴。

楚夜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微光,心中被巨大的欣慰和希望所填满。他伸出手,不是触碰,只是一个邀请的姿势。

“我们一起,找出答案。”

洛菲丝看着他的手,沉默了片刻,最终,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片属于两个世界的、广阔而未知的夜空。

但这一次,她的眼中,不再只有孤独与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