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在深海规则乱流中顽强亮起的“秩序暗影节点”,如同投入黑暗湖面的一粒光尘,虽然微弱,却真切地照亮了前行的方向。成功的喜悦是短暂的,却足以在两人心中注入一股坚定的暖流。
返回潜航艇的途中,气氛不再像来时那般沉寂。洛菲丝虽然依旧话不多,但眉宇间那层厚重的冰霜似乎消融了不少,偶尔看向舷窗外那些被他们初步“安抚”过的区域时,眼中会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欣慰的神色。
楚夜能清晰地感觉到,通过心镜之契连接的另一端,那片曾经充斥着孤高、偏执与冰冷算计的领域,正逐渐被一种探索的专注、初获认可的微妙满足,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与他并肩协作的安心感所浸润。
“这种构建方式,对精神力的消耗比预想中更大。”洛菲丝忽然开口,声音在幽静的艇舱内显得格外清晰。她不是在抱怨,更像是在进行战术总结,语气平静,“需要更精准的预判和能量分配。”
“系统的实时监测和我的【暗影编织】可以作为辅助,分担一部分压力。”楚夜接口道,分享着自己的体会,“关键在于找到混乱规则中那个最微妙的‘共振点’,就像解开一个复杂的锁。”
洛菲丝微微颔首,表示认同。这种平等的、基于实践的经验交流,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些新的感悟,随后又提出一个疑问:“你的力量,那种……异质的秩序感,在融入时为何能与本王的暗影之力产生如此稳定的协同?按常理,不同源的力量极易引发排斥。”
这个问题触及了楚夜力量的核心,也关乎“共存之路”的可行性。
楚夜沉吟了一下,坦诚道:“具体原理系统也还在分析。可能与我的灵魂本源来自另一个世界有关,也可能与……‘守璧’留下的碎片有关。它似乎在渴望一种不同于纯粹毁灭的道路,而我的存在,恰好提供了一个……接口或者催化剂。”他看向洛菲丝,目光坦诚,“或许,真正的‘共存’,本就需要不同特质的力量相互补充,而非单一力量的极致。”
洛菲丝若有所思,没有立刻反驳。她回想起“守璧”留下的信息,回想起暗影之心破碎时那悲壮的守护意志。也许,暗影的本质,从来就不止是吞噬与毁灭,只是漫长的孤独与对“裂痕”的恐惧,让她逐渐偏执地走向了那个极端。
就在这时,潜航艇猛地一阵剧烈颠簸!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起!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规则扰动!源头……非‘裂痕’直接衍生,疑似被之前战斗及秩序节点激活的……远古残留意识!】系统的警报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舷窗外,原本只是混乱的深海景象陡然剧变!幽暗的海水中,无数苍蓝色的、如同神经脉络般的光带凭空浮现,交织缠绕,散发出一种古老、悲伤而又带着一丝疯狂的气息!这些光带并非实体,而是某种强大的精神力量与规则结合的显化!
一个模糊、宏大而充满哀恸的意念,如同来自远古的叹息,直接作用在楚夜和洛菲丝的脑海:
“归……还……吾之……安宁……”
“驱散……窃取光辉之……影……”
这意念混乱而强大,充满了被惊扰的愤怒和对某种失去之物的无尽眷恋。它似乎将洛菲丝那纯粹的暗影之力,视作了某种需要驱逐的“阴影”!
“是远古陨落于此的海洋主宰残留的意志!”洛菲丝瞬间判断出了这股力量的来源,脸色微变。这种因世界规则剧变而苏醒的古老存在,其力量性质诡异难测,且极难沟通!
话音未落,那些苍蓝色的光带如同活过来的巨蟒,带着湮灭灵魂的冰冷气息,朝着潜航艇,更准确地说是朝着洛菲丝,疯狂缠绕、冲击而来!它们的目标明确——驱逐这“惊扰安眠”的“暗影”!
洛菲丝眼中寒光一闪,属于女王的威严本能地升起,暗影之力瞬间凝聚,准备以强硬手段回击!对付这种存在,谈判往往是徒劳的。
“等等!”楚夜却猛地按住了她的手(这一次,她没有立刻甩开),“它似乎……很痛苦,而且它的目标是‘影’,并非纯粹的恶意!也许可以尝试……沟通?”
沟通?与一个混乱疯狂的远古残留意识?洛菲丝觉得这想法近乎天真。但看着楚夜眼中那不容置疑的认真,以及心镜之契传来的、那份想要化解冲突而非制造更多毁灭的坚定意念,她凝聚的力量微微一顿。
就在这迟疑的刹那,一道粗壮的苍蓝色光带已然突破潜航艇的临时护盾,直刺洛菲丝面门!其中蕴含的精神冲击足以让寻常传奇强者瞬间灵魂崩碎!
楚夜想也没想,几乎是本能地侧身挡在了洛菲丝身前!【暗影编织】与特质暗爆同时准备,但他知道,仓促间恐怕难以完全抵挡这蕴含远古意志的一击!
然而,预想中的猛烈冲击并未到来。
那根苍蓝色光带在触及楚夜身体的前一刻,猛地顿住了!光带上流转的暴戾与疯狂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疑惑、探究,甚至隐隐带着一丝……亲近的波动?
它绕开了楚夜,如同温顺的触手,轻轻拂过他的手臂,那宏大意念中的疯狂与哀恸似乎都减弱了几分,反复回荡着那个词:
“光……熟悉的光……”
楚夜愣住了。洛菲丝也愣住了。
系统立刻高速分析:【检测到远古意识对宿主产生异常亲和反应!原因分析:宿主灵魂本源蕴含的异世界特质及秩序倾向,与远古意识记忆中某种‘光辉’存在高度相似!判断:宿主的存在可有效安抚该意识!】
机会!
楚夜立刻明白了关键。他深吸一口气,不再试图对抗,而是放松身心,将自身那独特的、带着秩序与“异乡”气息的灵魂波动,缓缓释放出去,如同无声的安抚。
同时,他通过心镜之契,对尚在惊愕中的洛菲丝快速传递意念:“收敛你的暗影力量,尝试传递……善意,或者至少是……中立。”
洛菲丝看着眼前这超乎理解的一幕,看着楚夜独自面对那远古意识却成功让其平静下来,心中震撼莫名。她依言照做,将周身澎湃的暗影之力极力内敛,并通过心镜之契,尝试着……这对她而言极其陌生的行为——传递出一丝不再带有攻击性的、平静的意念。
那苍蓝色的光带在楚夜的安抚下越来越温顺,缠绕在他手臂上,如同找到了依靠。当感受到洛菲丝那边传来的、不再充满“暗影”侵略性的平和意念时,它只是微微躁动了一下,便缓缓松开,重新融入了周围的海水中。
宏大的、带着悲伤的意念再次响起,却不再针对他们:
“安眠……被惊扰……非汝等之过……”
“守护……此片……残光……”
意念渐渐低沉、消散,那些遍布四周的苍蓝色光带也如同幻影般缓缓隐去,深海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相对)平静,只留下那枚他们共同构建的秩序节点,在幽暗中散发着稳定的微光。
危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解除了。
潜航艇内,一片寂静。
楚夜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刻,他其实也是在赌博。
洛菲丝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看着楚夜。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楚夜这个“变数”,他所带来的,不仅仅是战斗方式的改变,更是一种……化解冲突的、截然不同的可能性。他那种奇特的灵魂本质,仿佛一把万能钥匙,总能打开一些她凭借力量无法开启的门。
她走到楚夜面前,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叹服的意味:
“你……总能出乎本王的意料。”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没有嘲讽,没有质疑,只有一种深刻的认可,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悄然滋生的依赖。
楚夜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看着她眼中那不再冰冷的微光,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他笑了笑,轻声回应:
“因为我们走的路,本就前所未有。”
深海的幽暗仿佛成为了背景,将两人之间那无形却愈发牢固的桥梁,映衬得格外清晰。心镜之契的连接,在这一刻,温暖而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