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们,上回书说到,福王朱常洵在洛阳王府里醉生梦死,任凭城外饿殍遍野也不愿出手相助。”朱迪钠的声音带着山雨欲来的紧张感,“然而,该来的终究会来。崇祯十四年正月,李自成的大军如同潮水般涌来,将洛阳城围得水泄不通。”
天幕上出现了黑压压的农民军,旌旗蔽日,将宏伟的洛阳城四面合围。城头上,守军士兵面黄肌瘦,手中的兵器都显得有些无力。
洛阳城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往日里贩夫走卒的喧哗被一种死寂般的恐慌所取代,只有远处隐隐传来的战鼓与号角声,如同催命的符咒,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高大的城墙上,守城的士兵们面有菜色,握着长矛的手因为饥饿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他们的目光不时焦虑地投向城内那座最宏伟、也最沉默的建筑——福王府。
王府之内,依旧是雕梁画栋,暖香弥漫,但往日的从容闲适已被一种焦躁不安的气氛取代。朱常洵那肥胖如山的身躯在铺着锦缎的坐榻上艰难地挪动了一下,细小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那是失眠和极度焦虑的痕迹。他听着王府属官和洛阳地方官员带着哭腔的禀报,什么“流寇势大”、“军心不稳”、“需重赏以励士气”……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赏!赏!赏!就知道要赏!” 他终于按捺不住,咆哮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孤王府中便是有一座金山,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前番朝廷不是才拨过粮饷吗?”
“王爷明鉴!” 一名守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朝廷所拨,杯水车薪,早已用尽。如今士卒饥寒,怨声载道,若再无银钱犒赏,只怕……只怕这洛阳城,顷刻间就要易主了啊!”
“易主”二字如同惊雷,在朱常洵耳边炸响。他仿佛看到了李自成那狰狞的面孔,看到了农民军雪亮的刀锋。他肥硕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终于短暂地压过了他对财富的执着。
他沉默了许久,脸上的肥肉抽搐着,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挣扎。一边是堆积如山的金银,那是他安身立命、享乐无度的根本;另一边是近在咫尺的屠刀,是身死族灭的威胁。最终,对死亡的恐惧占据了上风。
他极其艰难地,用一种近乎割肉般的痛苦语气,从牙缝里挤出了决定:“罢了……罢了!念在尔等守城辛苦……孤……孤再出三千两!就三千两!多一分也没有了!”
他几乎是吼出了这个数字,仿佛这三千两银子不是冰冷的货币,而是从他身上活活剜下来的血肉。他立刻吩咐心腹太监,从王府内库中,如同挤牙膏一般,点出了三千两白银。
当那白花花的银子被抬出来时,朱常洵的目光死死地黏在上面,充满了不舍与痛心。他对着前来领银的官员和将领,恶狠狠地叮嘱:“此乃孤破家以助军资!尔等务必分毫不少,发于守城士卒!若让孤知道有人从中克扣,定不轻饶!”
然而,他的这番“慷慨”与“叮嘱”,在早已腐败透顶的官僚系统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那些官员们表面上唯唯诺诺,感恩戴德,心中却在暗自盘算着如何在这最后一笔“横财”中分得最大的一杯羹。银子刚一抬出王府大门,就如同投入了无底深渊,在那只看不见的、由贪婪组成的大手中,被迅速地、无声地瓜分、吞噬了。
城墙上,望眼欲穿的士兵们,最终等来的,依旧是空空如也的双手和愈发沉重的绝望。而福王府内,朱常洵在给出那三千两银子后,仿佛完成了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重新瘫坐回他的“安全窝”里,试图用府内的歌舞和酒肉,来麻痹自己,驱散那越来越浓的不祥预感。他不知道,他这吝啬至极的“买命钱”,非但没能买到生机,反而加速了其灭亡的进程。
“结果毫无悬念。”朱迪钠沉痛地说,“守城士兵毫无斗志,甚至有人主动打开城门迎接闯王。洛阳城,这座中原重镇,顷刻间陷落。”
画面中,城内火光四起,杀声震天。混乱中,体壮如牛的朱常洵在少数忠心护卫的搀扶下,试图逃离王府。但他那三四百斤的体重成了逃命的巨大累赘。
“他太胖了,根本跑不快。”天幕上,朱常洵气喘吁吁,没跑出多远就瘫软在地,最终在城外的迎恩寺被农民军追上并抓获。
“而当农民军打开福王府的库房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朱迪钠展示了那惊人的财富,“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堆积如山,折合白银超过数百万两!府库中的粮食霉变生虫,绸缎库中的绫罗绸缎因存放太久而一触即碎。 此外,他名下还拥有超过三百万亩的良田!”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城外‘易子而食’的饥民和守城时连饭都吃不饱的士兵。”“历史对比帝”发出了灵魂拷问。
“积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朱迪钠描述了那恐怖的结局,“为了泄愤,也为了震慑所有明朝的亲王权贵,李自成下令将朱常洵处死。更有一种广泛流传的说法是,农民军将福王杀死后,将他那身养尊处优的肥肉与王府园林中养的鹿肉混在一起,加上调料,炖煮成了所谓的‘福禄(鹿)宴’,分而食之。”
天幕上没有直接展示那血腥的画面,但“福禄宴”三个字,已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大明皇室88种死法中,最为惨烈、最无人道的第65种死法——被叛军分食。”朱迪钠的声音沉重无比,“福王朱常洵,也成为了大明近三百年历史上,死相最为难看的一位亲王。”
福王如此凄惨的结局,立刻引发了弹幕区的激烈争论。
“虽说死得惨,但想想他干的那些事,守财奴,不顾百姓死活,是不是也算报应?”“因果论者”并不同情。
“活该!守财奴的下场!那么多钱粮,早点拿出来赈灾练兵,何至于此?”“愤怒青年”直言不讳。
然而,也有更多网友陷入了深思。
“大家先别急着骂,”“制度思考者”发言,“我们换个角度想,朱常洵,他真的敢随便动用他的财富吗? 别忘了明朝对藩王那变态的防范制度!唐王朱聿键想带兵抗清,结果被废为庶人,幽禁......福王如果大规模赈灾,会不会被朝廷怀疑‘收买人心,图谋不轨’?他如果散尽家财犒军,会不会被扣上‘私募兵马,意图不轨’的帽子?”
“是啊,”“历史语境派”补充道,“在那种‘宁肯不作为,也绝不能犯错’的扭曲政治生态下,藩王们早就被驯化成了一群被圈养的肥猪。他们最大的‘正确’,就是混吃等死。任何超出这个范围的行为,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朱常洵的吝啬和冷漠,某种程度上,正是这种恐怖制度驯化出来的结果。”
“所以,这场悲剧的根源,究竟是他个人的贪婪愚蠢,还是那个造就了无数‘朱常洵’的明朝藩禁制度?”“终极提问者”抛出了核心问题。
朱迪钠看着这些争论,最后总结道:“福王朱常洵的悲剧,是一个复杂的历史结症。他个人的贪婪与短视,无疑是导致其毁灭的直接原因;但将他,以及无数藩王塑造成这等模样的,正是明朝那套僵化、猜忌、将宗室视为最大敌人的祖制家法。他既是可恨的,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可悲的。他的死,不仅是个人的覆灭,更是对明朝宗室政策失败的一次最血腥、最极端的控诉。”
天幕在洛阳城冲天的火光与“福禄宴”那三个猩红大字的映照下,缓缓暗下。奉天殿前,朱元璋面色铁青,双拳紧握,他既痛恨子孙的不肖与愚蠢,更感到一股寒意——他亲手设计的,用以维护朱家天下的藩屏制度,似乎在根子上就埋下了自我毁灭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