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天刚亮，那光跟洗了个澡似的贼亮堂，给九号工厂那烧得乌漆嘛黑的钢筋骨架都镀上一层淡金咯。
林澈那心火在那废墟上头飘着，跟个闷不吭声儿的太阳似的，自个儿在那儿悄咪咪感受自个儿咋变样儿呢。
他这会儿没个形儿，也没个实诚的体子，可算挣脱那肉身子的拘束啦。
啥战甲、军旗，还有那冷冰冰的系统面板……这些以前离了就不行的玩意儿，这会儿都跟老黄历似的，成土坷垃咯。
他这人呐，现在压根儿就不是以前那号人咯，说白了就是一想法儿，一跟老多老多人心跳一块儿蹦跶的精气神儿。
只要咱这地界儿上还有人记着那“三短一长”那战歌的调调，记着军礼咋抬胳膊，他就搁人每回喘气儿、心跳的时候都待着，死不了！
正琢磨着，他瞅准师娘那玉佩传来那丁点儿动静儿，寻思着把自个儿这精气神儿往老远的西北扔过去呢，嘿，就觉着脚底下那地“哐哐”直颤悠。
这可压根儿不是啥妖兽撒丫子跑那动静儿，也不是枪炮“砰砰”响那阵仗。
那动静儿老低沉、老长远，还带点儿调调，跟有个老鼻子大的心脏，给埋地底下老深老深的地儿，刚睡醒，正“呼哧呼哧”喘气儿呢。
林澈那精气神儿“嗖”一下就绷紧咯。
他支棱起耳朵细听那动静儿——稳当得很，老长溜儿，来来回回就那么个节奏。
完了他那心火“嘚瑟”一下，一贼离谱的念想“嗖”一下就冒出来。
这节奏……跟那没声儿的战歌调调，一丁点儿差头都没！
合着咱这地儿，正扯着嗓子唱战歌呢。
他可算闹明白咯，那战歌压根儿就不光是人扯着嗓子嚎，也不光是自个儿血脉里那点儿玩意儿。 嘿！你瞅啊，多少个日日夜夜，咱可劲儿地唱那信念的调调，没事儿还在心里头默叨，拿自个儿命去践行这玩意儿。到末了儿，这股子信念，跟那春雨似的，悄没声儿地就渗进咱脚底下这土里头、岩层里头去了。它跟那大山大河都搭一块儿了，成了这星球老深沉的动静儿啦。
战歌祠边上，新土都鼓起来一块儿。
阿火把豆芽那小身板儿埋了之后，没麻溜儿走。他就蹲那没字儿的石碑跟前儿，闷不吭声儿地从怀里掏出把磨得锃亮的小刀，在石碑那糙不拉几的背面，一笔一划地刻下一串歪歪扭扭可认真的道道儿：“｜? ? ? —｜”。他也就只能给豆芽干这点事儿，把那首他还没来得及学明白的战歌，死死地留在这儿。
小荷端着一碗直冒热气儿的米粥颠儿颠儿过来，一屁股蹲他旁边儿，声儿柔柔的，可透着股子累完了的消停劲儿：“阿火，吃点儿东西呗。昨儿夜里那帮小崽子，睡梦里头还瞎打拍子，给我都吵醒咧。”
她话还没唠完，俩人脚底下这地“哐当”一下，明显颤悠了一下。
嘿，可不是自个儿瞎寻思！
就瞅见一道明晃晃的暗金色亮光，“嗖”地从战歌祠那老石地基里钻出来，跟条活物儿似的细蛇，悄么声儿地就溜到新坟跟前儿，一准儿地顺着阿火刚刻的那节奏道道儿，慢悠悠地钻进石碑里头去咧。
“嗡——！”石碑“嗡嗡”直响，那串道道儿“唰”地一下亮得跟让烙铁烫过似的。 嘿，就在这当口儿，阿火那右掌心“唰”地一下就摊开了，里头那面由心火整出来的战旗虚影“轰”地一下贼亮，比啥时候都亮堂，还老稳当了。
就觉着一股软和又贼拉猛的劲儿，顺着他胳膊，跟不要钱似的从地底下呼呼往他身子里灌，可劲儿滋养他灵魂里头那火种。
他“嚯”地一下抬起脑瓜儿，眼珠子里头全是懵圈跟惊得不行的样儿，扭头瞅身边儿同样下巴都快惊掉的小荷，嘴里头嘟嘟囔囔：“小荷……你说，是不是咱俩可劲儿唱，把这地都给唱记心里去啦？”
这同一节骨眼儿，可远在千里之外的葬兵岭最里头。
这地儿是部队里牺牲那老多将士搁衣冠冢的地界儿，压根儿没几个人来，就剩那风嗷嗷刮，乌鸦瞎叫唤。
刀七，就这地儿看坟的，正跟往常似的溜达巡查呢。
他步子迈得那叫一个瓷实，一脚一脚都踩那定好的石板上，浑身那股子冷飕飕的劲儿，跟冰碴子似的。
等他溜达昨儿刚立起来那没名儿的碑跟前儿，脚“嘎”一下就停住了。
就那块一整块青岩凿出来的石碑，碑身上“哐当”一下，平白无故就裂出好几道跟蜘蛛网似的缝儿。
更邪乎的是，那缝里头，压根儿没透出石头本色，反倒跟挤牙膏似的，丝丝缕缕往外冒暗金色的光，瞅着跟碑里头关着个大太阳似的。
刀七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猫下腰，那全是老趼的大手轻轻搁那冰凉的碑面上一摸。 手心里头那跟烙上去似的战纹，“腾”地一下就跟点着了似的，可劲儿扑棱。 嘿！老多老多封了尘的画面，跟那决了堤的洪水似的，“哗”一下就冲进他脑瓜里啦——
那可不，十年前，兵神没影之后，那场断后战，老惨咧！
三千个军道战体最后那拨死士，瞅见比自个儿多好几倍的宗门联军，眼都不眨，拿自个儿血肉当引子，在身后那老大一片焦巴土上，踩出了最后一个军道撤退的阵儿。
他们那脚步，跺得地都颤悠，哪是败了慌里慌张跑的动静儿啊？那是拿自个儿这辈子最后那股子劲儿，把一条条战术命令，一肚子不服输的狠劲儿，“哐哐”往这地里头凿，凿得死死的，一辈子都抹不去！
这帮爷们儿拿自个儿骨头，给身后一块儿扛过枪的兄弟，硬生生铺出条回家道儿。
就那会儿，他们脚踩地那声儿，压根儿就不是动静儿，那是命令！
“呃啊啊——！”
刀七“噗通”一下，俩膝盖重重砸地上，硬邦邦石子儿扎膝盖里头，他都没觉着。
脖子一梗，脸冲天上，扯着嗓子嚎了一嗓子，两行热乎泪“唰”就下来了，划过那老褶子巴拉的脸。
他可算闹明白咧，为啥自个儿每次上陵里头溜达，都觉着脚底下这地跟自个儿一块儿哆嗦。
“敢情……敢情你们压根儿就没走哇！”他脑瓜顶杵那冰凉石碑上，嗓子眼儿都哑巴了，“你们把自个儿这条命……把那军令……全埋这土里头咧！”
天老老高头，林澈心里那火“腾”一下，“嗡”地一下就跟四面八方接上茬儿了，阿火那满脑门子问号，刀七一下子整明白那劲儿，全让他瞅见咧。
他可算彻底咂摸过味儿来师娘叶倾凰临了儿那话啥意思咧。
“九炼非炼体，乃炼信。 嘿！真正的军道战体第九炼，炼的压根儿就不是啥筋骨皮膜，也不是啥能量强度，那炼的是啥？真的是把一个人的信念，给鼓捣成老鼻子多人的信仰！
等这份信仰老深沉了，深沉得能把山河都给整感动喽，连大地都记老清楚了，这时候，那真正的大变样儿才来嘞！
啥叫薪火核心？那玩意儿压根儿就不在啥战甲碎片上，也不在啥兵神遗物里头。它搁哪儿呢？它就在那帮老多人翻来覆去唱的那歌谣里头，在一辈传一辈的那守护劲儿里头，在埋着老多英烈骨头的那地底下呢！
等信仰死死扎进地里头，军道那就跟地脉接上茬儿了。等战歌嗷嗷响遍山河，喘气儿都能当号令使！
林澈也不着急忙慌往西跑了。他麻溜儿做了个决定。他那心火意志也不往一块儿堆了，跟一圈瞅不见的水波纹似的，以九号工厂为中心，“唰”一下就撒到整个东夏地界儿了。
他把自个儿那股子劲儿，顺着新整出来的地脉网，稀里哗啦渗到每一寸响过战歌、有当兵的守过的地儿。
就一眨眼的工夫，老多邪乎事儿都冒出来了。
打东海军区最热闹的总部基地，到北境雪线上那老憋屈的孤零零哨所；打城里乡下刚盖起来没几天的战歌祠，到早八百年就扔荒郊野地里没人搭理的古战场老遗址……
所有战歌祠里头那长明灯的火苗子，“嗖”一下全从橘红变成贼啦深的暗金色，稳稳当当的，一点儿不晃悠。 嘿！你瞅哈，那些个小娃娃拿炭笔、拿石子儿写在墙上、刻树干上的那战歌词儿，都自个儿冒起那贼拉微弱的光，跟星星点点似的。
就连净火军给烧了的那战歌碑，碎成灰的那些玩意儿，让小风一吹，在地上自个儿就聚一块儿、又散开，还重新排巴排巴，整出那老熟的三短一长的节奏！
这夜幕“唰”一下就下来了。
西北那大荒原上，有个早八百年就没人用的边防哨塔，压根儿没火，“轰”一下自个儿就着了。那大火“呼啦啦”直往上蹿，可怪了，愣是没烧坏那哨塔一丁点儿，反倒打着旋儿往上冒，在老深蓝的夜空里，整出一面好几百丈高的大火军旗，给找不着道儿的人指道儿呢。
哨塔底下，老厚的土和沙子“咕噜咕噜”往上鼓，就跟有只没影儿的大手在地下瞎画似的。
没多大一会儿，地面上“蹭”一下显出来个半拉子破地图，是暗金色的印子勾出来的。这不就是当年兵神两口子带着剩下那伙人，甩开宗门追杀，走的最后那一段道儿嘛！
林澈那心火意志“嗖”一下从半空掠过去，啥都瞅见了。
他怀里那块跟他魂儿绑一块儿的玉佩碴子，这会儿跟他共鸣老厉害了，热得烫手。
他觉着吧，师娘指定就在那地图到头儿的地儿。
他也贼尖，一下就瞅出来，那条地脉整的金道儿上，有好几个要紧的地儿，让一股阴飕飕、死巴登登的玩意儿给罩住、封上了，瞅那样儿，是想把大地给指的道儿给断喽。 嘿，就听林澈那心里头，“嗖”一下冒出来句没声儿的嘀咕。
“娘……您可不光是巴巴儿地等着我嘞。”
“您是拼了老命，拿自个儿那最后一丁点儿劲儿，给我把回家那道儿上的记号，一个一个又给点起来喽。”
这时候瞅他那影儿，跟这天儿里乌央乌央的风沙可就搅一块儿，瞅不出来个边儿啦。
那镜头“蹭蹭”往老远拉，“呼”一下就越过那村子，再“嗖”一下过了那大荒原，可劲儿跑，连那老长老长的万里边疆都给超过去喽。
一到黑灯瞎火、星星点灯的晚上，老的小的那些个平头百姓，也不知道咋的，跟约好了似的，一闲下来就麻溜儿闭上眼，一屁股盘地上坐得倍儿板正。
都摊开自个儿那手心儿，虽说瞅不见，可心里头都明镜儿似的，那面打仗的旗，跟着自个儿一呼一吸，一上一下地晃悠，还时不时冒点儿贼拉微弱的光。
也不晓得打啥时候起，自个儿那心跳，跟脚底下这地动弹的动静，“啪嗒”一下就整一块儿去喽。
那风，“呜——”地一下刮过山包，“呼啦啦”扫过那哨塔，“嗖”地又钻进一个一个亮着灯的村子，老远都能听见那动静，跟大地睡沉了“呼噜呼噜”喘气儿似的，老低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