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斯的意识沉沦在一片滚烫的黑暗中。
无数带有利齿和倒钩的锁链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每一根链条都烙印着他最深的恐惧。这不是冰冷的铁,而是灼热的憎恨具象化的实体,死死地捆缚着一头挣扎的漆黑巨犬。
那头黑犬,正是他内心深处狂暴的化身。
船舱内,与格斯梦境呼应的,是他那滚烫得吓人的身体。小魔女敷在他额头的湿布巾几乎是瞬间就被蒸干,冒出丝丝白汽,可他身上却连一滴汗都流不出来。
“不行,热量完全被封在身体里了!”小魔女焦急万分。
就在这时,船舱角落的阴影一阵蠕动,仿佛活了过来。一头通体漆黑,与格斯梦中一模一样的巨犬悄无声息地凝聚成形。它并非虚影,而是有血有肉的实体,猩红的双瞳死死盯着床上痛苦呻吟的格斯,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这是……黑暗之兽!”小魔女脸色煞白,“它怎么会实体化!”
塞尔比高立刻将法尔纳塞护在身后,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梦境之中,黑犬的咆哮声震耳欲聋,每一个字都化作尖刺,扎进格斯的灵魂深处。
“你以为靠着那个小魔女和这些新伙伴带来的‘温暖’,就能锁住我?愚蠢!从你穿上那副铠甲的瞬间,我就已经被释放了!”
“他们的存在,不过是让我暂时蛰伏的食粮。新的伙伴,要保护的人,温暖的灯火……多美好啊,去依靠吧,尽情去依靠这些脆弱不堪的锁链吧!”
黑犬的语气充满了恶毒的嘲弄。
“你越是在乎他们,越是与我纠缠,他们就越会暴露在我的獠牙之下!然后,他们迟早会被我撕成碎片,就像那次日蚀一样!你将再一次眼睁睁看着一切化为乌有!”
“去重视他们吧!去爱他们吧!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再一次品尝失去的滋味!那个瞬间终将到来,你的自我会被彻底吞噬,你将只剩下憎恶与狂怒,而那正是我最完美的食粮,是我撕碎一切的光亮!”
就在格斯的意识即将被这无边的恶意彻底淹没时,一个清朗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响起,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整个梦魇。
“呱噪!”
是高大宝的声音!
格斯的双眼猛地睁开,那片不正常的潮红瞬间被一股冰冷的杀意取代。
他醒了。
他的视线越过围在床边的众人,精准地锁定在房间角落那头实体化的黑犬身上。
“孽畜。”
格斯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无视了体内几乎要将自己焚化的热量,缓缓坐起身,心念一动,体内的《强身健体三十二式》疯狂运转起来。
那股足以致命的高热,此刻竟成了他最好的燃料,被功法尽数吸收、转化,化作滔天的气血之力在他四肢百骸中奔涌!
“你竟然还敢威胁我。”
格斯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在狭小的船舱里投下巨大的阴影。他甚至没有去看那把立在墙边的巨剑,只是对着那头龇牙咧嘴的黑犬,缓缓捏紧了拳头,骨节发出一连串爆豆般的脆响。
“说那么多废话。”
“我就打到你服!”
那头由纯粹恶意与狂暴构成的黑暗之兽,在格斯那化为实质的杀意面前,竟本能地后退了半步,猩红的瞳孔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恐惧。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光中。
格斯开始狠狠暴揍黑犬。
在塞尔比高和法尔纳塞惊骇的目光中,格斯动了。
他没有去拿那把立在墙边的巨剑,只是赤着上身,朝着那头具象化的黑暗之兽,一步踏出。
“嗷!”
黑犬龇开满是獠牙的嘴,恶狠狠地扑了上来,带起一股腥臭的狂风。
格斯不闪不避,身体微微下沉,右拳裹挟着从体内奔涌而出的灼热气血,自下而上,一记朴实无华的冲拳,结结实实地捣在了黑犬的下颚上。
“砰!”
一声闷响,不似血肉,倒像是砸在了一块坚韧的皮革上。
那头由纯粹恶意与狂暴构成的凶兽,竟被这一拳打得凌空飞起,猩红的瞳孔里第一次浮现出近似于“错愕”的情绪。它还没来得及落地,格斯已经如影随形,一把抓住它的后颈,膝盖狠狠向上提起!
“呜——!”
黑犬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整个身体被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
这已经不是战斗,而是单方面的殴打。
格斯抓着它,就像在摔打一个破麻袋,拳头、手肘、膝盖,每一次撞击都让黑犬的形体变得虚幻一分。而格斯身上那股几乎要将他焚化的热量,也随着这狂暴的宣泄,找到了出口,化作滚滚白汽从他皮肤上蒸腾而出。
体内的《强身健体三十二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将这股致命的高热转化为最精纯的气血之力,修复着受损的身体,也锤炼着他的意志。
黑犬从最初的凶狠,到错愕,再到恐惧,最后只剩下屈服。它庞大的身躯在格斯手中不断缩小,最后发出一声不甘的呜咽,化作一缕黑烟,重新钻回了格斯的体内。
“呼……”
格斯长长吐出一口灼热的白气,浑身肌肉虬结,每一寸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他活动了一下脖子,骨节发出一串清脆的爆响,之前那种要被烧穿的痛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
他转过身,看着一脸呆滞的众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没事了。”
船舱内一片死寂,只有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小魔女仰着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那钢铁般的身躯上还冒着丝丝热气,仿佛刚刚从熔炉中走出。法尔纳塞的视线则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目光有些躲闪,脸颊也悄然升温。
就在这时,船舱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赢啦!赢啦!大胜利!”
伊斯多洛和巴克冲了进来,前者满脸通红,兴奋得手舞足蹈。
刚才的炮声震得他现在耳朵里还嗡嗡作响,根本没察觉到舱内的诡异气氛,自顾自地扯着嗓门大喊:“哎呀,海战真是太壮观了!你们是没看见,船长他嗖一下,又轰一下……”
他比划了半天,才想起来正事,扭头大声问:“对了!格斯大哥怎么样了?”
整个船舱里,最吵的就是他自己。
格斯看着这个活宝,眼里的杀气早已散去,只剩下几分无奈的笑意。
“托你的福,已经没事了。”他捡起地上的衣服,随意地披在身上,“走吧,上去透透气,这里太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