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的右手松了一下，又猛地攥紧。
那股逆冲上来的能量差点把他意识撕开，但他没放手。晶体还在往外喷东西，不是光，也不是电，是一种更沉的东西，像是从地底深处被唤醒的呼吸。
他跪在地上，膝盖压着碎石，两只手死死扣住主晶体。皮肤上的裂纹越来越多，每一道都往外渗着紫金色的光，像是身体里有什么要挤出来。
陈梦瑶站在三步外，脚没动，眼睛一直盯着他。她看到他的影子变了，不再是人形，而是一头趴伏的巨兽轮廓，四爪撑地，脊背高耸。可再看一眼，那影子又恢复正常。
“你还清醒吗？”她问。
苏逸没抬头，喉咙里滚出一个字：“清。”
声音不像之前那样沙哑，反倒低沉得像从地底传出来的，带着震动。
他知道不能再硬扛了。这具身体快散架了，骨头在响，肉在跳，连心跳都跟不上雷流的速度。再这样下去，不用别人动手，他自己就会炸成碎片。
可就在刚才那一瞬，他感觉到了——影子里的那个东西，不是幻觉。
是鼎。
掌雷劫鼎在他血脉里叫，不是烫，不是痛，是一种召唤。它想出来，想换个样子活。
苏逸闭了下眼，脑子里闪过《九鼎吞天诀》里那段话：“吞雷为骨，炼电为筋，借鼎成形，万劫不灭。”
他以前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现在明白了。
不是用身体去承受雷，而是把自己变成雷。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做了个谁也想不到的事——松开了经脉的束缚。
原本他一直在拦着雷流，怕它们乱窜伤了脏腑。现在他反手一推，把所有关卡打开，让雷能直接往鼎纹里灌。
“来吧。”他说。
下一秒，掌雷劫鼎爆了。
不是碎，是亮。一股紫金光芒从他胸口炸开，顺着血管往四肢冲，所过之处，皮肤下的雷纹开始重组，像拼图一样连成一片完整的图案。
他的手臂最先变。骨头拉长，关节反转，手掌塌下去，指节膨大，指甲褪掉，取而代之的是覆盖着雷光的利爪。肌肉不是鼓起，而是重新排列，一层层叠上去，像铠甲。
接着是腿。膝盖后弯，脚掌贴地，足跟抬起，整条腿变得适合发力。脊椎一节节伸展，尾椎处钻出一根由电弧缠绕而成的虚影尾巴，轻轻摆动。
最难受的是头。颅骨变形，颧骨突出，下巴拉长，牙齿变尖。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里没有瞳孔，只有两团旋转的雷核，像小型风暴中心。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现在已经不能叫手了。
四根利爪泛着金属光泽，表面流动着细密电流。他试着动了一下，地面立刻被划出四道焦黑痕迹。
“我还……是我。”他低声说。
声音已经不像人声了，但语气里的冷静还在。
陈梦瑶看着他，心跳快得不行。她知道这是苏逸，可眼前的生物根本不像人类。体型比之前大了一圈，肩高接近两米五，背部隆起一块平台似的结构，像是专门为载人设计的。
“你能听懂我说话吗？”她问。
苏逸转过头，雷核般的双眼盯着她。几秒后，他张嘴，发出一声低沉的吼，不是威胁，更像是回应。
然后他低下身子，前肢微曲，后腿绷直，背部那块平台正对着她。
意思很明显。
上来。
陈梦瑶咬了下嘴唇，没犹豫，几步跑过去，踩着他前腿的鳞甲爬上背。刚坐稳，一圈柔和的雷光就从平台边缘升起，把她轻轻围住，像是安全带。
“抱紧。”苏逸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虽然变了调，但还是那个熟悉的语气。
她伸手抱住他脖子附近的凸起结构，刚做完这个动作，苏逸就动了。
四爪落地，每一步都极稳。他不再用手去探路，而是每次落脚前，先释放一丝雷能进地面，感知下方有没有埋藏的能量节点。
走了一段，前方出现一片密集的晶簇，像一片竖立的刀林，全是导电晶体。空气中有轻微的嗡鸣，说明这些晶体随时可能激活。
苏逸停下，仰头看了一眼。
下一秒，他张嘴，喷出一道压缩雷柱，直击晶簇顶部。雷柱撞上去没爆炸，反而像钻头一样往里钻，瞬间引爆内部能量。
轰！
整片晶簇在空中炸开，碎片还没落下就被余波汽化。冲击力推着他往后退了半步，但他立马调整重心，借着反冲力往前一跃，轻松跨过断崖。
落地时几乎没有声响。
陈梦瑶被震得贴紧他背部，耳朵嗡嗡响。等缓过来一看，他们已经到了一片干涸的河床地带。地面裂开很多口子，但雷浆流量明显减少，头顶的雷云也稀薄了些。
苏逸缓缓趴下，让她下来。
陈梦瑶滑到地上，腿有点软。她回头看了眼来时的路，那片晶林只剩下一地焦土。
“你还能走吗？”她问。
苏逸站在原地没动，雷核双眼扫视四周。片刻后，他说：“能。”
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些，像是适应了新形态。
“这地方不对劲。”他继续说，“雷池不该这么安静。前面还有东西。”
陈梦瑶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仪器，屏幕早就裂了，但她还是按了几下。指针微微晃动，指向东南方向。
“那边能量波动最强。”她说。
苏逸望过去，远处有一道巨大的裂缝，像是河床断裂形成的峡谷。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一股铁锈味。
他迈步往前走，脚步比刚才更稳。
走到裂缝边缘，他停了一下。下面很深，看不见底，只有偶尔闪过的电光映出岩壁上的纹路。
那些纹路不是天然形成的，是刻上去的。
一圈圈符文嵌在石头里，颜色发黑，像是被烧过。
苏逸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指尖弹出一道细小雷弧，打在最近的一个符文上。
符文亮了一下，随即熄灭。
紧接着，整个峡谷底部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发了。
地面开始轻微震动，裂缝两侧的岩壁上，更多符文接连亮起，由下往上，一路延伸到他们脚下。
苏逸迅速后退几步，把陈梦瑶挡在身后。
亮光爬到地面时，突然停住。
一道人影从对面岩壁的阴影里走出来，脚步很慢。
那人穿着一件破旧的僧袍，颜色发灰，袖口磨出了毛边。手里拄着一根木杖，杖头挂着一枚铜铃，但铃铛早就没了舌头，摇起来不会响。
他走到离他们十米远的地方停下，抬头看了眼苏逸。
然后开口。
“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