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夜晚,褪去了白日的湿热,海风带来一丝难得的凉爽。高州城内,原冯盎府邸的巨大庭院中,此刻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与白日里红衣大炮轰鸣后的肃杀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场盛大的、也是前所未有的露天宴会正在举行。长长的条案拼凑在一起,上面摆满了岭南特有的美食:硕大的龙虾、肥美的海鱼、香气四溢的烤乳猪、各种奇异的瓜果,当然,也少不了龙首原特产的“神仙倒”烈酒和啤酒。
与会者成分之复杂,堪称大唐之最。主位上,李孝恭、冯盎、魏征、秦战等核心人物同席。下方,朝廷的寒门官员、李承乾等皇子皇孙、房遗直等功勋子弟、龙首原各组的组长及骨干、秦族的红棍头目们、以阿卜杜拉为首的大商人,甚至还有几位被邀请来的当地大族酋长,全都混杂而坐,推杯换盏,气氛热烈。
而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秦战身后,那个如同影子般跟着的契丹公主述律平。她换上了一身契丹与唐装混合的利落服饰,依旧带着草原儿女的飒爽,但目光却几乎黏在了秦战宽阔的后背上。秦战走到哪,她就跟到哪,秦战喝酒,她就给他倒酒,秦战吃肉,她就给他递上擦手的布巾。
“哈哈哈!战爷!行啊你!这才几天,就收了这么个漂亮又彪悍的跟屁虫?”一个红棍头目端着大海碗过来敬酒,挤眉弄眼地调侃。
秦战老脸一红,梗着脖子道:“去去去!瞎说什么!她自己乐意跟着,关我屁事!”话虽如此,他却也没真把述律平赶走。
一旁的刘霞端着酒杯,笑得前仰后合,用力拍着秦战的肩膀:“哈哈哈哈!老三!可以啊!没想到你这糙汉子也有今天!这公主,够劲儿!我看挺好!比那些扭扭捏捏的大家闺秀强多了!是个女汉子!”她声音洪亮,引得周围一片哄笑。
述律平听到刘霞夸她“女汉子”,虽然不太明白具体意思,但看众人表情知道是夸奖,又见刘霞英姿飒爽,与秦战举止熟稔,心中莫名生出一丝警惕和比较之心,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刘霞何等精明,一眼就看出了这小公主的心思,笑得更大声了,主动端起一碗酒走到述律平面前:“小妹妹,别紧张!姐姐我对你家这黑炭头没想法!来,姐姐敬你一碗!佩服你的眼光和胆量!干了!”说罢,仰头将一碗烈酒一饮而尽。
述律平被刘霞的豪爽感染,也是草原儿女的性子,不甘示弱,接过旁边侍从递来的酒碗,同样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抹了抹嘴,脸上泛起红晕,眼神却亮晶晶的,用生硬的官话说道:“谢…谢谢姐姐!我,述律平,不怕!”
这番互动,又引得众人一阵叫好。气氛更加融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场面渐渐从纯粹的欢庆转向了务实。魏征虽然也在饮酒,但眼神始终保持着清明。他轻咳一声,目光扫过全场,嘈杂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
刘霞见状,放下酒杯,站起身。她虽非官职最高,但作为秦杨不在时秦族在岭南的实际女性负责人之一,又是红棍头目,自有其威信。
“诸位!”刘霞声音清亮,压过了最后的杂音,“酒喝得差不多了,热闹也看够了。二爷在北边传来话了,让我给各位提个醒!”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连冯盎都放下了筷子。
“二爷说了!”刘霞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的商人、官员、将领,“咱们聚在这岭南,不是来喝酒吃肉看风景的!是来干实事的!时间紧,任务重!”
她指向窗外黑暗的远方:“三年!秦王殿下只给咱们三年时间!三年内,这岭南,特别是这沿海,必须给我大变样!要建成咱们大唐南疆最坚固的堡垒,最繁华的港口,最富庶的粮仓!”
“所以,都别墨迹了!”她语气转厉,“从明天起,不,从今晚散了席起,该干嘛的干嘛!”
她首先看向阿卜杜拉等商人:“诸位东家、掌柜的!你们的银子、货物、人手,都赶紧动起来!修路、建码头、开作坊、通商路!哪里需要投钱,哪里能赚钱,你们比谁都精!别藏着掖着,现在投入,将来回报十倍百倍!”
商人们纷纷点头,眼神热切,交头接耳,显然已经开始盘算。
她又看向魏征和李承乾等官员:“魏相,太子殿下!摊丁入亩、清查户口、招募流民、兴办学堂……你们在关中干过一遍,流程都熟!这边情况是复杂点,但道理一样!尽快把架子搭起来,让政令畅通,让百姓归心!需要人手,就地招募,朝廷也会陆续派人来!”
魏征沉稳点头:“刘头目放心,明日便开始议事,划分权责,即刻推行。”
最后,刘霞的目光落在李孝恭、秦战以及冯盎等将领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气:“至于各位将军!”
“二爷说了,给你们两个月!两个月内,必须把流求,哦,就是咱们说的‘湾湾’,给我拿下来!水师、战船、登陆、清剿……所有事情,必须在两个月内搞定!”
秦战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乱跳,吼道:“没问题!两个月!拿不下湾湾,老子提头来见!”
冯盎和他麾下的将领们面色一凛,感受到那股迫人的压力。
刘霞满意地点点头,最后抛出一个重磅消息:“都给我打起精神,玩命干!因为……龙头在北边把事情安排妥了,很快就会亲临岭南!到时候,要是谁那里掉了链子,拖了后腿……呵呵,龙头的手段,你们是知道的!”
提到秦哲要亲自南下,在场所有人,无论是秦族红棍还是朝廷官员,亦或是冯盎等本地势力,神情都瞬间变得无比严肃和郑重。
“干了!”
“为了大唐!”
“为了秦王!”
“为了新岭南!”
不知是谁先举杯高呼,众人纷纷响应,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喧嚣的夜宴,在激昂的斗志和明确的任务中,画上了句号。每个人都清楚,从这一刻起,岭南的建设进入了争分夺秒的倒计时。一场与时间赛跑的宏大建设,即将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全面展开。而遥远的流求,也即将迎来它命运转折的炮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