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琅嬛不是不明白他为何不悦——无非是因为她没有表现出半分妒忌,没有如寻常女子那般争风吃醋。
男人的心思就是这般古怪,总爱看那些雌竞的戏码,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幼稚!
他携一阵疾风大步迈过来,见琅嬛平静异常,无半分醋意,他凌厉的鹰眸愈发阴沉得可怕。
郡主就这般迫不及待要把我推给别人?他的声音冷若寒冰。
苏琅嬛心头一颤,强自镇定道:我还有医书要整理,先失陪了。
她客气对林婉娘一笑,没再与他对视,匆匆避回书房。
坐在书案前,她执起笔,却因为他方才的眼神,脑中一片空白,耳畔不由自主地捕捉着窗外的动静——
大龙兄弟,这是我表妹李翠荞,直爽开朗,最是能干......林婉娘热络的声音传来。“您看她这身量,腰细腿长也是好生养的。”
“大龙”打量一眼李翠荞,九嫂这是什么眼神?这水桶腰,是琅嬛那腰围的三倍有余。
李翠荞羞涩地打量大龙,这人虽大胡子,面型眉眼却俊朗,高大魁梧又健壮,肩宽背厚公狗腰,人是穷了些,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
她心里已然一团火热,细着嗓音柔声道:“大龙哥哥,叫我翠荞吧,我家里无兄长,父母也算年轻,你可以入赘我家,不要你出聘礼……”
多谢二位美意,但是——不必了。宇文明翊的声音冷硬,在下暂无成家的打算。
林婉娘苦口婆心地劝道:傻兄弟,你总要成家的。翠荞虽然比不上琅嬛那般出众,却是个会过日子的。你总不能一辈子在蔷薇苑打杂吧?
为何不能?宇文明翊反问,我觉得现在这般很好。
那李翠荞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委屈和愤怒,平日的泼辣劲儿轰——直冲脑门。
你到底为啥看不上我?我又哪里配不上你了?你一个穷猎户?满脸大胡子,一身穷酸相,本姑娘肯来相看已经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你竟好意思嫌弃我?
林婉娘忙呵斥,“翠荞——不得无礼!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得讲求你情我愿。”
“哼!就他这样,有啥不愿意的?我家里养着牛羊,平日还有丫鬟伺候,你入赘过来,过得是人上人的日子。”
宇文明翊语气淡漠,在下心中早已有人。
说到底,就是卯在这里不想走!李翠荞顿时炸了锅,声音拔高,我看你是被那个苏琅嬛迷昏头了吧?你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算了,你也不打听打听,苏琅嬛是什么人,她与赫连家订婚,却勾搭着太子呢……
九嫂,你最好带这女子离开。宇文明翊压抑着杀气,语气森冷。
林婉娘也后悔来这一趟,“表妹,走啦,走啦……人家不答应,咱们也不能强求,更不能诋毁我家小师妹。表嫂再给你介绍更好的。”
李翠荞却已然看上了“大龙”,声音越发刺耳,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答应这门亲事,我就到处宣扬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院的丑事!那个苏琅嬛平日里就勾三搭四不检点,大家一清二楚!
我看你是活腻了!宇文明翊猛地踏前一步,周身杀气四溢。
李翠荞被吓得后退两步,随即又壮着胆子喊道:我怎么不敢?她苏琅嬛若是光明磊落,岂会躲来这里过苦日子,早就风风光光嫁给太子。分明是皇上皇后嫌弃她是订过婚的,赐了密旨让她假死,保全太子清誉呢......
的一声脆响,李翠荞的话戛然而止——宇文明翊竟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
这一掌是教你学会尊重。宇文明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凌厉如刀,若再让我听见你诋毁郡主半个字,我让你永远开不了口!
李翠荞捂着脸哭喊:你敢打我!表姐你看他......
“翠荞,你赶紧住口吧!”林婉娘也吓坏了,忙扶起自家表妹,却见表妹半张脸红肿起来:大龙兄弟,你这下手太狠了......
我没杀她已是客气!宇文明翊冷笑,九嫂,我敬你是琅嬛郡主的师嫂,但若你再容这种人玷污郡主的清誉,别怪我不讲情面!
苏琅嬛在书房内听得心惊肉跳,正要出去劝阻,却听见宇文明翊对外扬声道:
都听好了!我大龙今日把话放在这里——谁再敢诋毁郡主半个字,我杀他全家!
院外早已围观了不少人,此刻却一片死寂。
苏琅嬛手中的毛笔一声落在纸上,墨迹晕染开来,如同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窗外,宇文明翊最后冷冷地扫了林氏姐妹一眼:现在,请你们立刻离开蔷薇苑。
苏琅嬛将脏了的纸揉搓成团扔进纸篓里,却想不通,李翠荞嘴里那流言是从何处听来的。
祖父是让她假死避祸,断不会刻意放出消息制造混乱。
到底是谁暴露她假死的事?竟还制造如此祸患?
林婉娘试图在中间劝和“大龙”原谅,李翠荞带着哭音的委屈控诉,最后是重重的脚步声和摔门而去的声响。
一切重归寂静。
苏琅嬛轻叹一声,放下始终未落一笔的毛笔。
窗外的蔷薇在晨光中开得正艳,可她的心却如同被露水打湿的花瓣,沉甸甸的。
忽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
宇文明翊站在门口,逆光的身影挺拔如松。
郡主想吃点什么?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自嘲。
苏琅嬛抬眸,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客气地说道:“钱袋、雨伞都给你备在客厅了,你带着小龙去谷中的大食堂用膳,药王谷门口给你们备了两匹马。我不习惯被人打扰,你离开之后,去做你该做的事,就不要再回来了。”
“若我坚持把小龙留下……”
“那么小的孩子,是会想念父母亲人的。”
她一句话,刺得他生不如死。
他忽然想起来,她是因何来此,因何有家不能回。
是不是她每次看到他,都会想起那此生再也见不到的亲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