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的晨雾裹着寒气,把院角的老桂花树缠成了白,花瓣上的露水“滴答”落在树根处,那道虚空隙泛着珍珠色的光,像撒了满地的碎月光,连空气里都飘着股清冽的桂花香。诗诗捧着个青瓷盘往缝隙跑,盘里码着刚摘的桂花,黄灿灿像撒了层碎金,“灵月姐姐!它变亮啦!像装了满筐的珍珠!摸起来凉丝丝的,比井水镇的酸梅汤还沁心!”她蹲在缝隙边往里瞅,珠光里晃着像露珠的东西,“里头肯定有片桂花园!你看那闪闪的,像满枝丫都挂着银铃铛!”
灵月提着竹篮跟过来,篮里是刚蒸的桂花糕,白瓷碗里飘着桂花香,她往诗诗嘴里塞了块,“别把桂花盘扔进去年当镜子,”伸手擦掉她嘴角的糕渣,“去年处暑你往缝隙里扔糖兔子,回来总说梦见自己变成糖人,被虚空里的露水化成了糖水,哭着要白老给你做防雨罩,结果把油纸糊成了小伞。”诗诗嚼着桂花糕直点头,香得带点甜,“这次我带了鲜桂花!里头要是有桂花园,给里头的人送点香的,出来说不定能换瓶桂花蜜,甜得能泡到明年春天!”
苏砚扛着个竹制的露斗来的,斗底铺着干净的麻布,他往缝隙边摆了个白瓷碗,“李伯说白露收露,露生津,接着露水当茶喝,省得被秋燥伤了肺,”他用手指往珠光里探了探,指尖瞬间凝了颗圆滚滚的露珠,像沾了颗碎月亮,“这光比处暑的琥珀光清,摸起来像触到了晨露。”诗诗突然把青瓷盘往缝隙边凑,盘沿刚挨到光,就见里头伸出无数像蛛丝的银线,“簌簌”缠着桂花往里拽,吓得她赶紧往回端,瓷盘出来时,桂花上竟凝满了露珠,晃得像撒了把碎钻,“它给我添露啦!”诗诗举着瓷盘蹦,“肯定是嫌不够润!”
铁手张带着丫蛋来送新编的露罐,陶土烧制的罐口带着细孔,能接住露水还不漏,“给你们存桂花露用,”他往缝隙里扔了块桂花糖,糖块进去没声响,反倒从里头飘出缕白气,闻着像桂花乌龙的香,丫蛋举着串葡萄喊:“我要跟它换露葡萄吃!”说着把葡萄往缝隙里抛,葡萄落进去的地方,珠光突然“闪”了下,滚出来颗紫莹莹的葡萄,皮上挂着层露水,咬一口,凉得像含着冰,“是露葡萄!”丫蛋含在嘴里直咂嘴,“甜得像浸了花蜜!比诗诗姐姐的桂花糕还爽口!”
书生背着画筒蹲在对面,笔尖沾着露水调的颜料画,画纸上的珠光里,竟慢慢显出片小小的桂花园,有个梳着双丫髻的影子正在摇桂花,摇得太用力摔了个屁股蹲,跟诗诗昨天在院里摇花的模样分毫不差,“这影子比前儿画的《处暑越虚图》多了三分清露气,”他举着画纸笑,“你看她揉屁股的样子,差点把桂花撒进领子里。”诗诗凑过去看,手一抖,捏在手里的桂花掉在画纸上,黄点点像给桂花园撒了把碎金,“给她的花园添点香!”
王掌柜提着坛新酿的桂花酒来串门,酒坛上贴着“白露酿”的红签,“这酒用晨露泡的桂花,喝着像吞了口桂花香,”他往石头上摆了个青瓷杯,刚要往缝隙边递,就见珠光突然“叮咚”响了声,像露珠掉在玉盘上,吓得他手一抖,酒杯“哐当”掉在地上,酒水泼在珠光边,竟“滋滋”长出株小小的桂花树,嫩得能掐出水,枝桠上还挂着颗露珠,“邪门!比我见过最灵的花种还神!”
白老拄着拐杖慢悠悠走来,用拐杖头拨了拨那株小桂花,“虚空界的白露,露水比咱们的稠,花香比咱们的烈,毕竟里头的时间,说不定一滴露能凝三天,桂花开得也更久,”他往诗诗手里塞了颗沾露的桂花,“去年你扔进去的蜜饯,说不定在里头化成了露水,浇得桂花开得这么旺。”诗诗突然把桂花往缝隙里塞,花瓣刚碰到光就“嗖”地钻了进去,再看时,手里竟多了瓶桂花露,透明得像水晶,“它给我换花露啦!”她举着瓶子蹦,“要是我进去待片刻,出来是不是能抱回满罐的露水?够泡一冬天的茶!”
灵月正往缝隙里扔桂花蒂,听见这话伸手敲她脑袋,“进去怕是变成露珠人,”话没说完,就见花蒂进去的地方,飘出片小小的桂叶,落在她手心里,叶面上竟映着个影子在追露珠,像诗诗今早蹲在草里戳露水的模样,逗得铁手张直笑:“里头的小顽主,连收露都不安分!”
铁手张捡起块小石子往缝隙里扔,石子进去没声响,反倒从里头飘出个露珠做的小月亮,圆滚滚的泛着光,诗诗一把抢过去托在手心,“我是虚空界的露神!”她转着圈蹦,露珠月亮在掌心晃悠,像捧着颗小太阳,“以后里头的露水都归我管!”苏砚看得直笑,伸手把她往回拉,“再蹦就栽进珠光里了,到时候出来浑身是露珠,像个会跑的水晶球。”诗诗挣着喊:“变成水晶球才好!能收集满肚子的露水,走到哪都能泡桂花茶!”
大家笑得直不起腰,笑声惊飞了桂树上的蜜蜂,有只蜜蜂“嗡嗡”落在珠光边,竟被瞬间裹上层露珠,变成只“水晶蜂”,引得丫蛋直拍手:“虚空界还会做露雕呢!”诗诗眼睛亮得像灯笼,扒着缝隙沿儿就要往里钻,被灵月一把薅住后领,像拎着只偷露的小刺猬。
“进去容易出来难,”灵月把她按在桂花树下,“你这小冒失鬼,进去怕是被露水迷了眼,在虚空的桂花园里找不着北,到时候我们得往里头扔多少桂花糕,才能把你引回来?”诗诗拍着胸脯保证:“我认路!跟着桂花香走,出来还能带罐桂花蜜,给你冲露茶,香得能醉倒!”
白老坐在竹椅上,摇着蒲扇看珠光里的桂花园,慢悠悠地说:“虚空界的白露,凉得比咱们的清,也比咱们的静,你进去接滴露水的功夫,外头的桂花说不定就落了半地,”他指着院外的桂花树,“不过啊,这收露的雅趣,在哪边的江湖都一样。”诗诗听得眼睛发直,突然把掌心化了一半的露珠月亮往缝隙里扔,“给里头的我当样品!让她多接点露水,等我进去了,天天喝露泡的桂花茶!”
日头升高,珠光慢慢变成暖融融的金色,像阳光洒在露水上。诗诗蹲在边上数影子摇落了多少桂花,灵月往缝隙里扔了朵桂花,丫蛋把露罐往珠光边一放,罐口的影子正好罩住画纸上的小桂花园。书生举着画纸笑,纸上的珠光里,两个诗诗正隔着虚空递露罐,一个在里头喊“接稳喽”,一个在外头应“好香啊”,声音好像真的顺着光传了过来。
灵月望着那画突然觉得,这虚空界哪是什么神秘地方,分明是另一片清幽幽的江湖,里头的桂花园跟她们院外的一样香,里头的露水跟她们的一样甜,连收露时的痴迷都一个样。
毕竟,只要这桂花还在落,这珠光还在流,我们还在这树下,这江湖的虚空露,就永远接不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