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数字背后，是无数可能被挽回的生命，是大唐江山稳固的基石。
长孙皇后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目光灼灼地看向张毅，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物现在何处？需要什么，你尽管开口！本宫和陛下，定倾力支持！”
“……”张毅没有回应，深深拧着眉头，故作为难。
占城稻——他得找农科院买。
他沉吟片刻才继续道：“伯母，此物……我手中现成的并不多。得找这占城稻的源头购买才是。这些事情最多也就是麻烦些而已。”
说着，他又顿了顿，语气吞吞吐吐起来，“……只不过，伯母您也知道……怀……怀璧其罪的道理……若是有一天，陛下他对小侄……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担忧与恐惧，已显现而出。
长孙皇后是何等聪慧之人，瞬间就明白了张毅的全部顾虑——他怕！
他怕献上如此神物后，不但无功，反而会因这超越时代的知识和能力，引来帝王的猜忌与杀身之祸！
这份顾虑，合情合理。若易地而处，她也会有此担忧。
这些她早就想过了，这次叫豫章公主来，也只是为了给张毅他一个立功表现的机会。
她必须给他争取一个无法撼动的承诺，一个足以让他安心将身家性命与大唐绑在一起的保证。
“本宫明白了。”长孙皇后的声音异常沉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她凤眸直视张毅，斩钉截铁地说道：
“张毅，你的顾虑，本宫一清二楚。你且放心，本宫在此，可代陛下先行许诺于你。”
“只要你将此‘占城稻’献于朝廷，并助我大唐成功推广，活万民，固国本。”
“本宫与陛下，必为你请封侯爵！以此为凭，许你一世荣华，保你身家安稳，绝不负你今日之功！更不容许任何人，因你身怀异才而加害于你！”
“侯爵”二字，如同惊雷，在立政殿中回荡。这不仅仅是一个爵位，更是一个强大的政治护身符。
张毅要的，就是这个！
不过，他没有立刻露出拨云见雾，欣喜若狂的表情。
毕竟，他可不会像别的小说中的男主。
万一到时候，李二在魏征、房玄龄等一众“恪守祖制”的臣子阻拦下，迫于压力，只给自己一个虚职散官，再用“年纪尚轻”、“于国无功”、“不合规制”等种种借口搪塞过去，他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心思刹那急转间，张毅脸上适时地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感激、信任与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的神情。他再次深深作揖，语气无比诚恳。
“伯母金口玉言，如此厚爱，晚辈……感激涕零，心中已然大定！”
他先稳稳接住并肯定了这份承诺，随即话锋微妙一转，姿态放得更低：
“只是……晚辈年轻识浅，于大唐更是寸功未立。此稻种之利，毕竟尚在纸上。若因此便骤得侯爵之封，晚辈实在惶恐，深怕届时非但无功于朝堂，反令陛下与伯母为难，遭致物议……”
他这番话，听起来全是替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考虑，替朝廷的法度考虑，但核心就一个意思：我怕你们说了不算，到时候被朝臣们一逼，就把我给卖了。
张毅内心：“嘿嘿，有萧然等前辈在前，我岂会轻易上当。”
长孙皇后是何等人物，瞬间就听懂了这弦外之音。她非但没有不悦，眼中反而闪过一丝激赏。
此子不仅身怀异宝，更有如此清醒的政治头脑和沉得住气的性子，深知庙堂之高的运行规则，这比一个空有奇技淫巧的愣头青，价值要高得多！
她轻轻抬手，止住了张毅的话，凤眸中带着了然与一种更为坚定的承诺。
“你的顾虑，本宫知晓了。此事，本宫既已开口，便绝不会让它止于这立政殿内。”
她微微前倾身体，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重：
“在本宫去见陛下之前，你可有何‘万全之策’？但说无妨。”
主动权，被正式交到了张毅手中。
张毅心知，这是最关键的一步。
“伯母明鉴。晚辈非是信不过伯母与陛下，实是敬畏朝堂法度，不愿令君父为难。”他先再次定性，堵住任何可能被指责为“要挟”的口实。
“晚辈浅见，所谓‘万全’，在于‘名正言顺’与‘循序渐进’。”他抬起头，目光澄澈地迎上长孙皇后的视线。
“其一，名正言顺。晚辈献此稻种，并非为求显贵，实为解万民倒悬。因此，晚辈不需陛下即刻封侯，但求一个能专司此稻推广、不受各方掣肘的职司。哪怕职位低微，只要权责清晰，能让晚辈放手施为即可。譬如……可在司农寺下设一‘劝农使’或‘稻粱使’之类的临时差遣，晚辈愿领此职，全权负责皇庄试种、人员培训、技术推广一应事宜。”
“其二，循序渐进。侯爵之封，太重，易惹非议。不若……待到此稻首次丰收，确凿无疑地展现出其利国利民之效时，再由陛下与伯母，以此实实在在的功绩，论功行赏。届时，天下人可见，朝堂诸公亦可服。晚辈……只相信摆在眼前、无可辩驳的事实。”
他将“封侯”与“首次丰收”的结果绑定。这既给了李世民和朝臣们缓冲与验证的时间，也为他自己的功劳上了一道最坚实的保险。功成之日，便是封侯之时，任谁也找不到理由反对。
“只有我能让他成功。”（内心）
说完，张毅静静等待。
长孙皇后听完，沉默了片刻，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真正舒心且带着无比赞赏的笑容。
“好一个‘名正言顺’！好一个‘循序渐进’！”她轻轻击节，“张毅啊张毅，你这份心思之缜密，着实令本宫惊叹。”
她彻底放下心来。有此子在，何愁大事不成？
“便依你之言！”长孙皇后站起身，气势已然不同，“你且在此等候佳音。本宫这便去面见陛下，为你请下这‘劝农’之职！”
旁边，李丽质二人惊叹，震惊看着张毅。
“……”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
此时，长孙皇后早已走远。
“呼——！”张毅长长舒了口气，他哪有什么谋略。
不过是以前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用ai无限推演过无数遍而已。
……
“臣妾见过陛下。”
太极殿，长孙皇后微微作揖。
“观音婢，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正埋首处理奏疏中的李世民闻声抬头，见到是长孙皇后，紧锁的眉头顿时舒展了几分，连忙起身绕过御案，亲手将她扶起，关切道。
他知道，没有重大的事情，长孙皇后不会亲自过来。
“陛下，臣妾确有一要事，关乎国本，关乎眼前流民之危，必须即刻禀报陛下。”
长孙皇后就他手起身，温婉一笑，郑重道。
“哦？”李世民神色一肃，引她到一旁坐下，“何事能让观音婢你亲自前来？快快说来。”
“张医师有一良种。”
“良种？”李世民眉头微蹙，有些不解。一个医师，与农事何干？
“正是。”长孙皇后神色不变，从容说道，“此稻名为‘占城稻’，乃张毅师门耗费无数心血，自海外万里之遥的占城国寻得。其性耐旱，不择地力，最紧要处，在于其生长极速——自播种至收获，仅需五十余日。”
“五十余日？！”李世民霍然起身，脸上瞬间布满震惊与难以置信，“观音婢，此事关乎国本，万万开不得玩笑！世间岂有如此神物？”
他紧盯着长孙皇后，目光锐利如鹰。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不确定。
这完全颠覆了他对农事的认知，若真如此，这意味着一年可收两季，甚至三季！灾荒的困局或将迎刃而解！
“臣妾岂敢妄言。”长孙皇后迎着他的目光，语气沉静而笃定，“张毅已备好部分稻种，以及一套详尽的种植要略。臣妾，恳请陛下予他一试之机。”
“所以，他想要什么？”沉默片刻，李世民声音平静，缓缓道。他知道，张毅不可能会轻易拿出来。
“他不敢奢求封赏。”长孙皇后立刻接口，将张毅话和盘托出，“他只求一个‘名正言顺’。还请陛下赐他一个‘劝农使’之类的职司，许他全权于骊山皇庄试种此稻。五十日后，若此稻未能显现其效，则就此作罢；若果然功成，届时再请陛下与满朝文武，依那实实在在、泽被苍生的功绩，论功行赏。”
她稍作停顿，语气转为沉稳，补充道：
“陛下，此事于我大唐，所费不过一隅之地，些许时日。然其利，或可解千秋之困。成败与否，一试便知。”
她不敢说什么军令状，万一把张毅给坑了，双方关系闹的僵化就不好了。
李世民低头，似在做着考量，良久，他抬起眼，目光深沉地看向长孙皇后：“观音婢，你……信他？”
长孙皇后没有丝毫犹豫，郑重点头，语气斩钉截铁：“臣妾信他。陛下，此事于我大唐，有百利而无一害。成，则天下幸甚；不成，亦不过损失些许田亩时光。”
“好！”李世民看着长孙皇后笃定的眼神，终于下定决心，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朕就信他这一次，也信皇后你的眼光。传朕口谕，即刻设‘劝农使’一职，秩……暂定六品，专司占城稻试种事宜，一应所需，由司农寺及京兆尹协同办理！”
“陛下圣明。”长孙皇后心中大石彻底落地，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张毅……但愿你所言非虚。”李世民目光投向立政殿的方向，低声自语。
……
“伯母。”
“阿娘。”李丽质，豫章公主。
“嗯，小郎君，陛下已经许了你的事，
长孙皇后步履从容地回到立政殿，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浅笑，目光首先落在张毅身上，“陛下金口已开，特设‘劝农使’一职，秩比正六品，专司占城稻试种推广一事。骊山皇庄的田地、人手，一应所需，皆由你调度。”
她顿了顿，语气温和却带着深意：“陛下还说，让你……放手去做。”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微微一松。李丽质与豫章公主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欣喜。成了！
张毅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立刻躬身，行了一个郑重的大礼：“张毅，谢陛下隆恩！谢伯母成全！”
“快起来。”长孙皇后虚扶一下，看着他，语重心长道，“小郎君，机会，陛下给你了。这‘劝农使’的官身，便是你立足朝堂的第一步，也是你的护身符。接下来，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她的目光扫过自己的姐妹二人，最后回到张毅身上，带着期许，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告诫。
“莫要辜负了这番机缘，更莫要辜负了……这天下嗷嗷待哺的黎民。”
张毅直起身，迎着她的目光，神色肃然，斩钉截铁：“伯母放心，张毅定当竭尽全力，必不让陛下与伯母失望！”
他知道，这是自己成为世家的第一步。
“绝对可以的，古人都能种活，我加点科技的话……嘿嘿！”张毅内心窃喜道。
“对了，到时得让魏征监督李二写下圣旨，历史上，他可是明事理，骂李二第一人啊！嗯，还有伯母。”
李二曾评价魏征：“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魏征没，朕亡一镜矣。”
……
“张毅，设计图发你了。”
现代，别墅内。
张毅手机屏幕亮起，提示收到一份来自柳如烟的新邮件。
他立刻点开，附件里正是他急需的、极其详尽的重力冲水式洁具三维结构分解图。
图纸专业得如同产品说明书，每一个部件——从高位木制水箱、杠杆式拉绳开关，到核心的陶瓷烧制蹲便器与那个至关重要的、标注了水封原理和尺寸的U形防臭回弯管——都清晰无比。
甚至还附上了针对古代工艺的材料替代建议和密封方案。
“成了！”张毅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如烟，谢了。”说着，他直接给柳如烟发了一万块钱作为报酬。
“不用。”柳如烟直接退回，消息几乎是秒回。
毕竟，自己的房子还是张毅给买的。
张毅看着那两个字，怔了一下，随即了然。便也不再坚持，“好，那下次请你吃饭。”
屏幕那头，再无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