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宗义跑到南院门附近,找了一家牙行打听附近的院子,牙行掌柜琢磨了一下说:
“听了您的要求,我给你几个建议,车家巷那边全是卖马车的小铺子,人来人往,骡马叫的,太闹腾了,不适合招待客人。”
“黑虎巷有点窄,你拉个东西,大车进出十分不方便。
掌柜的顿了顿,翻出登记本看了看:
“倒是卢进士巷南头有个三进的大院,临街的房子能改成门面,前院宽敞能当会客厅和仓库,后院清静适合住人。”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就是价钱有点贵,要1300银元,出手的消息都放出来快半年了,但一直没卖出去。
“还有五岳庙附近有个两进的院子,交通方便,价格也便宜些。
宗义心里已经拿定主意。反正现在对他来说,能用钱摆平的事儿都不叫事儿。
他直接对牙行掌柜说:“先去看卢进士巷那个院子,现在就带我去瞧瞧。
掌柜的赶紧起身,领着宗义匆匆出门。
推开那扇掉漆的院门,三进的大宅院静静躺在暮色里,屋檐上的积雪压着寂静,但掩不住院子的气派和规整。
房主一家大多已经搬去了南方,就剩两个老仆陪着男主人处理些生意上的收尾事情。
男主人穿着藏青色棉袍,见中介带人来看房,只是点点头让仆人带着四处看看。
宗义站在院子里打量,这院子方方正正,外面街道宽敞,把院门修改一下,马车能直接进到中院,运货很方便;
临街的房子装修一下就可以做展厅和接待处。
后院三间朝南的厢房采光很好,能当账房和住处,中院的几间大屋子都能当仓库用。
他摸了摸粗大的廊柱,结实厚重。整体上在心里已经认可了这个院子:贵一点,值这个价。
“这院子真不错,可是不好遇到,错过了实在可惜。牙行掌柜搓着手笑道。
宗义没搭话,慢慢绕过影壁,推开后院小门,看见一株老梅树贴着墙生长,枝干盘曲,在雪中显得格外苍劲。
他心里一亮:等开花时,这儿就是装优雅的好地方。
转身就对牙行掌柜说:“最低多少钱能拿下?
掌柜压低声音:“房主原先要价1300银元,我估计1200能谈下来。我这就去探探口气。
说完转身就去跟男主人商量。
没过一会儿掌柜的回来,满脸喜色:“成了,整1200银元,但房主要求尽快交易,他赶着年前回南方。立马就能写契约。你看?
宗义点头答应,双方在牙行掌柜的见证下立了字据,付了定金,约定明天去县衙办手续,付清余款。
拿着契约出来时天都快黑了,宗义急忙赶到吃饭的地方,王来升和威廉已经在等他了。
见他进来,王来升笑着问:“谈妥了?
章宗义坐下,从怀里掏出房契轻轻放在桌上,“卢进士巷的三进院子,1200银元。
王来升扫了一眼,点头道:“贵是贵了点,但值这个价。”
他端起茶碗吹了吹,笑道:“西安最好的热闹地段,以后收拾收拾还能升值。
章宗义点点头:“明天就去县衙办商行的申报手续,争取开春就能开张。
王来升表示赞同,又说:“我在长安县衙有个熟人。你再打点些银子,估计两天就能办妥。
“明天我安排人收拾院子,再弄一个展示产品的地方。”章宗义说。
威廉笑着说:“这个交给我吧,我按西洋风格来布置产品展示厅和店堂。
三个人吃完饭,章宗义将礼品送给二人,特意给王来升选了一块非常漂亮的怀表。三人分手回家。
回到东关南街的仁义客栈,他把程西江、章宗安、刘福昆几个人叫到一块儿,听他们汇报客栈和药材的经营情况。
宗义认真听着,挨个问了问细节,生意很平稳,账目也清楚。
问完情况,他叮嘱刘福昆:
“福二哥,你年前留意一下茯苓和黄连的价格,我订了大批的货,估计年后就陆续到了。昨天拉回来的麻袋里有样品。”
刘福昆点点头说:“知道了,我去安排。”
章宗义又看着几个人道:
“除定了茯苓和黄连,这次去上海还和礼和洋行谈妥了,要一起卖西药阿司匹林和医疗器械。”
“下午我和程西江在卢进士巷已经看好了一处院子,打算在那里再开办一个商行。”
大伙儿听了都挺高兴。
这年头能和洋人合伙做买卖可不多见,几人听后都觉得挺振奋。
章宗义接着给几个人分好了第二天的活儿。
程西江负责去办院子的过户手续,还得跑衙门递交开“礼和仁义”商行的各种呈文手续。
章宗安带几个镖队兄弟过去,帮忙收拾院子,跟着威廉一起布置店铺。
刘福昆等着威廉有空,就跟着他一起去推销阿司匹林和医疗器械。
这么一安排,章宗义自己反倒没啥事儿干了。
谈完正事,章宗义将礼品分发给众人,每人一份,是从上海带回的洋货怀表。
几人接过怀表,脸上都露出惊喜之色,连声道谢。
程西江摩挲着表壳笑道:“这洋玩意儿精巧得很,我头一回见。”
这个礼物也算是给了几个骨干人员的一个小惊喜。
第二天早上到了卢进士巷,他拿出一些阿司匹林和医疗器械样品,让威廉忙完了就带着刘福昆去找新军的医官和教会医院推销。
威廉笑着比画道:“两坛好酒。”
章宗义笑了笑,道:“这就是个碎碎的事。”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这么一闹腾,他感觉威廉和德国技师严谨、认真、板正的形象一点都对不上。
可能是把自己当成好朋友了吧。
交代完这些事情,他这个甩手掌柜就回同州府了。
路上积雪还没完全化,马蹄踩在雪上咯吱咯吱响,车厢里倒不冷,章宗义就靠着车帮打着盹。
在同州府,下过雪的空气冷得刺骨,府城里大部分人家都是用树叶和树枝烧炕取暖,好多烟囱都冒着青烟。
在那条窄巷子的二进院里,林同知和陈师爷都是福建人,怕冷,让下人把屋里的火墙烧得滚烫。
堂屋里坐着他们这个利益团伙的四个人,陈师爷正拿着账本汇报。
“今年卖烟土和开烟馆赚了九万八千块银元。
“烟馆那边,徐老五的烟房子送来了六万三千,不过他被人黑吃黑了。郎巡检找了个本地人接手供货的事,前两天送来了两万银元。”
“药行今年损失大,不过最后两个月赚了一万三,势头不错。
“新开的醉月楼烟馆已经开始赚钱了,这个月就挣了七千块。
陈师爷笑着对林同知说:“还是老爷您的主意好,这装修一上档次,来的都是有钱的主儿。”
林同知眯着眼,轻轻抿了口热茶,他很享受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