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又见尸香魔芋
身后远处，变异巨蛇“蛇母”那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暴怒的嘶鸣声，如同受伤远古巨兽的咆哮，依旧穿透层层岩壁，隐隐约约、却又无比清晰地钻进他们的耳朵里。那声音不是寻常蛇类的嘶嘶作响，而是带着胸腔共鸣的沉闷咆哮，像是有无数把钝刀在岩层间反复切割，每一次嘶吼都裹挟着足以撕裂空气的戾气。伴随着这咆哮的，是它那庞大身躯疯狂撞击、碾碎阻碍物所发出的“轰隆”巨响，沉闷如雷鸣，又带着岩石崩裂的尖锐碎裂声，每一声都震得他们脚下的地面微微颤抖，仿佛整个地下世界都在那头怪物的怒火中战栗。
秦川能清晰感觉到后背的汗毛根根倒竖，那嘶鸣声里的怨毒与疯狂，像是有形的毒蛇，顺着脊椎往上爬，让他头皮发麻。他知道“蛇母”绝不会善罢甘休，刚才那一击虽然重创了它，却没能彻底致命，以这种变异生物的恢复力和执念，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会循着他们的气味死追到底。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黑暗如同张着巨口的怪兽，深不见底，唯有偶尔闪过的岩石摩擦火花，短暂照亮岩壁上飞溅的血珠，那是“蛇母”受伤后留下的痕迹，却更像是催命的符咒。
“别回头！快跑！”秦川咬着牙低吼，声音因为剧烈奔跑而带着喘息，他死死攥着小雅的胳膊，感觉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重得让人心慌。小雅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了秦川和七月身上，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浓重的疲惫与痛苦。每一次迈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着千斤重担，小腿肚的肌肉早已僵硬得失去知觉，全凭一股不愿拖累同伴、不甘心就此死去的顽强意志在支撑。
她能感觉到肺部像是要炸开一样，灼热的空气顺着喉咙往下灌，带来火烧火燎的疼，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细小的咳嗽，震得胸腔发疼。刚才为了躲避“蛇母”的攻击，她被碎石划伤了小腿，伤口在奔跑中不断被摩擦，温热的血液已经浸透了裤腿，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每一步都牵扯着伤口，疼得她眼前发黑。但她不敢停下，甚至不敢表现出太多痛苦，她知道自己是队伍里最虚弱的一个，不能再让同伴分心照顾她。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强保持着清醒，目光死死盯着前方七月的背影，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撑。
城城紧随在侧后方，他的感官提升到了极致，瞳孔因为高度警惕而微微收缩。作为曾经的特种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种陌生的地下环境中，真正的危险往往不是身后的追兵，而是脚下的陷阱和暗处的未知生物。他一边奔跑，一边不断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上方岩壁上松动的碎石随时可能坠落，阴影中或许潜藏着以腐肉为食的地下生物，脚下的地面更是凹凸不平，稍不留意就可能踩空。他的右手始终握着腰间的军用匕首，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耳朵捕捉着周围所有异常的声响，哪怕是一丝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瞬间做出反应。
就在这时，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从上方岩壁滚落，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砸向小雅。城城几乎是本能地侧身，左手精准地将碎石拍开，碎石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滚到一旁。“小心头顶！”他低声提醒，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致，稍有疏忽，就是万劫不复。
黑子跟在城城脚边，左后腿的伤口因为剧烈跑动而不断传来钻心的疼痛，每一次落地都让它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伤口周围的毛发已经被血痂凝结，跑动时的摩擦让伤口再次撕裂，鲜血顺着腿肚往下滴，在地面留下一串浅浅的血印。它的跑动姿势显得更加别扭和艰难，身体微微向左侧倾斜，三条腿支撑着身体，每一步都迈得格外用力。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它死死盯着城城的脚步，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喘息声，哪怕疼得浑身发抖，也不敢落后半步。它的鼻子不断翕动着，捕捉着空气中的每一丝气味，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危险，作为队伍里的“警报器”，它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了一片布满了棱角尖锐、大小不一的碎石区域。这些碎石都是岩壁崩塌后留下的，边缘锋利得像刀片，秦川的登山鞋鞋底已经被硌得生疼，好几次脚趾撞到坚硬的石块，疼得他差点跳起来。他能感觉到鞋底已经被划开了几道口子，尖锐的碎石透过破损的鞋底，不断摩擦着脚底的皮肤，火辣辣的疼。有一次，七月不小心踩在一块松动的碎石上，脚踝猛地崴了一下，她闷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幸好秦川及时伸手扶住了她。“没事吧？”秦川急切地问，七月摇摇头，咬着牙站直身体：“走，别停！”她能感觉到脚踝传来的钻心疼痛，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停下来处理伤口的时候，每多耽误一秒，危险就多一分。
穿过碎石区，前方出现了几个黑色的泥潭，一股股浓郁如同尸体腐烂般的恶臭气味扑面而来，让人胃里翻江倒海。那潭水粘稠得如同沥青，表面不断冒着黏稠的气泡，“咕嘟咕嘟”的声音在寂静的地下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气泡破裂后，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恶臭。小雅忍不住捂住口鼻，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她强忍着恶心，闭上眼睛，紧紧跟着秦川的脚步，不敢多看一眼那些泥潭。她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变得松软，仿佛随时可能陷下去，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
城城蹲下身，仔细观察着泥潭的边缘，发现那些黑色的淤泥中，隐约有白色的物体在蠕动，像是某种虫子的幼虫。“小心脚下，别踩进泥潭里，这些淤泥可能有腐蚀性。”他沉声提醒，一边寻找着可以落脚的石块，一边为身后的同伴指引方向。黑子对着泥潭龇牙咧嘴，发出低沉的吠叫，它能感觉到泥潭中散发出的危险气息，脚步下意识地往后缩，却依旧紧紧跟在城城身边。
终于，在拼尽全力拨开一片异常茂密的墨绿色巨型藤蔓之后，笔记中反复提及、承载着他们最后希望的那个西北侧裂隙，赫然出现在眼前！这片藤蔓如同一道厚重的墙壁，完全遮蔽了前方的光线，藤蔓的触手湿滑冰冷，带着腐朽的气息，秦川用匕首砍断几根粗壮的藤蔓，切口处流出墨绿色的汁液，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气。
那裂隙幽深得仿佛直通地心，入口处呈现出一个不规则的、向下倾斜的陡坡，一股比周围环境更加冰冷、带着浓郁水汽和岩石腥味的寒风，正从深邃不可见的黑暗深处持续不断地吹拂出来。寒风打在他们的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让原本因为奔跑而浑身发热的身体瞬间冷却下来，小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牙齿微微打颤。这股寒风中没有夹杂着刚才的恶臭，反而带着一丝清新的水汽，让他们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与此同时，一阵虽然遥远、却被岩壁不断反射放大、显得沉闷而有力的“轰隆隆”的湍急水流声，也如同背景噪音般，隐隐从裂隙深处传来！这声音像是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又像是瀑布倾泻而下，充满了生命的气息。秦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记得笔记中描述的通往外界的地下河，就是有着这样的水流声，有着这样冰冷的水汽！
“就是这里！笔记里说的就是这里！我们有希望了！”城城压抑着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激动，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和无法抑制的颤抖，低声喊道，眼中瞬间迸发出近乎狂热的光芒！他感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像是要跳出来一样，长久以来的压抑、恐惧和绝望，在这一刻被巨大的希望所取代，泪水差点涌出眼眶。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灰尘，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甚至已经开始想象，穿过这条裂隙，就能看到地下河，顺着地下河漂流，就能逃离这个该死的地下世界，重新呼吸到地面上的新鲜空气。
希望，那几乎已经被绝望吞噬的光芒，此刻如此真切、如此接近地展现在眼前！七月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连日来的疲惫和恐惧仿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伸手想去拨开最后几缕垂挂在前方的、如同门帘般的厚重藤蔓，指尖已经触碰到了藤蔓冰冷的表面。小雅也感觉到了一丝生机，原本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起来，她甚至鼓起力气，想要自己站稳，不再拖累同伴。
然而，就在他们的脚步即将迈入裂隙入口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入口侧前方不远处，一副足以让任何人血液冻结、灵魂战栗的恐怖景象，硬生生地让他们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猛地僵在了原地，所有的激动和希望都在刹那间被泼上了一桶冰水！
一具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蛇类骸骨，如同某种史前巨兽的遗骸，杂乱而扭曲地堆叠在那里，形成了一座由惨白骨骼构成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小山！这具蛇骸的规模，比他们之前遭遇的、活生生的“蛇母”要明显小了一圈，但残存的骨架依旧庞大得超乎想象。粗壮的脊椎骨每一节都堪比成年人的大腿，表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像是被某种利器切割过，又像是自然磨损的痕迹。蜿蜒盘绕的形态即使死后也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慑力，那巨大的蛇头歪斜着，空洞的眼窝对着裂隙入口的方向，仿佛在临死前，依旧死死盯着这个唯一的逃生通道。
然而，真正让人感到极度不适的，是这具骸骨的状态——它的每一根骨骼，都呈现出一种极其不正常的、仿佛被浓墨浸染过的灰黑色泽，像是中了某种剧烈的毒素，又或是被某种邪恶的力量彻底侵蚀。那些灰黑色的痕迹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呈现出蛛网状的纹路，从骨骼的末端蔓延至中心，像是某种寄生虫在骨骼内部生长留下的痕迹。而在这灰黑色的骨骼之上，覆盖着一层厚实得如同活物般的、暗红色的“血藻”菌毯！
这些菌毯并非静止，它们如同无数细小的、蠕动的血管或触须，紧紧地包裹、缠绕着骨骼，甚至在骨节的缝隙间缓缓脉动、延伸，仿佛正在贪婪地汲取着这具强大遗骸中最后残存的能量！菌毯的表面湿漉漉的，泛着油腻的光泽，偶尔有细小的气泡从菌毯下冒出，破裂后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腥甜气味，与周围的岩石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而最引人注目、也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那巨大蛇头头骨的正上方，额骨中央的位置，竟然……生长着一株形态极其妖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植物！
那植物通体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近乎半透明的苍白，仿佛是用凝固的脂肪或者某种怪异的玉石雕琢而成，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一层诡异的光泽。它的主体形态，类似于一个被强行扭曲、放大了无数倍的百合花苞，花瓣（如果那能称之为花瓣）肥厚而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肉质感，边缘微微卷曲，呈现出一种濒死般的蜷缩状态，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随着菌毯的脉动，那些纹路会微微凸起，像是在输送某种液体。
在周围幽暗的光线下，这株妖花自身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如同坟地鬼火般的、冰冷的月白色荧光，将这具蛇骸和周围的一小片区域映照得如同幽冥鬼域。而在那半开半合、仿佛随时会彻底绽放的诡异花苞中心深处，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细碎而尖锐、如同无数细小獠牙般的深色结构！并且，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甜腻中带着强烈腐烂尸体气味的异香，正源源不断地从花心处散发出来，如同无形的触手，向着四周弥漫，钻入他们的鼻腔！
“尸香魔芋……是它！传说中的尸香魔芋！”秦川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那冰冷的空气混合着甜腻的腐臭，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在瞬间变得如同脚下的岩石般惨白毫无血色。他的大脑在这一刻飞速运转，想起了那些被视为最高机密的、关于全球异常生态与未知生物的绝密档案附录。
他记得在那份档案里，曾经见过类似的、语焉不详的描述和几张极其模糊、仿佛被某种力量干扰过的黑白图像！记载中，这是一种理论上可能存在、却从未被正式证实过的诡异植物，传说它只生长在极度强大生物的遗骸之上，依靠吸收宿主死亡时残留的生命精华与怨念生长。其散发出的特殊香气，不仅能够致幻，迷惑心智，让受害者陷入自己最恐惧的梦魇之中，还能麻痹神经，让受害者失去反抗能力。更可怕的是，这种香气还能像最甜美的毒饵，吸引那些感知敏锐的猎物自投罗网，最终成为它的养分！
没想到，它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就生长在这片被上帝遗弃的地狱谷底，寄生在另一条同样发生了恐怖变异的巨蛇尸骸之上！这简直是噩梦照进现实！秦川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恐惧，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眼前的恐怖景象，与之前的经历迅速串联起来，在秦川脑海中形成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怕推论：这条体型稍小的变异蛇，可能是在与更强大的“蛇母”争夺领地或资源的残酷争斗中落败身亡，或者是因为其他未知的原因死在了这里。而它的尸骸，则成为了“血藻”菌群和这株更加诡异的“尸香魔芋”绝佳的共生温床。
这株“尸香魔芋”所散发出的、既能致幻又能吸引猎物的异香，或许正是它与“蛇母”在这片死亡生态中形成的一种微妙而恐怖的关系——也许是某种扭曲的共生，利用香气为“蛇母”引诱食物；或者，它们之间存在着激烈的竞争，争夺着这谷底有限的“资源”……秦川不敢再想下去，这远超常人理解范畴的、建立在死亡与变异之上的诡异生态链，光是想象，就让人从脊椎骨里冒出森森的寒意！
“这香味……不对劲！我的头……好晕……”七月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像水中的倒影般微微晃动、扭曲。那甜腻的香气仿佛有着自己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她的额头上，让她脚步虚浮，几乎要站立不稳。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脑海中浮现出一些零碎的、恐怖的画面——黑暗中伸出的无数只手，追逐着她的“蛇母”，还有那些死去的同伴的脸。她用力甩了甩头，想要驱散这些幻觉，却发现头晕得更加厉害，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
身旁的小雅也同时晃了一下，本就虚弱的她更是直接软了下去，全靠秦川死死架住才没有摔倒。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涣散，瞳孔微微放大，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像是在梦呓。那甜腻的香气对她的影响似乎更大，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意志力在一点点瓦解，疲惫和绝望再次涌上心头，甚至产生了一种想要放弃、就此沉睡的念头。
就连对气味最为敏感的黑子，此刻也表现得极度焦躁不安。它不再对着蛇骸吠叫，而是不断用鼻子喷着气，前爪焦躁地刨着地面，爪子在岩石上划出一道道白色的痕迹。它对着那株散发着源头恶香的“尸香魔芋”发出了持续不断的、充满了警告与厌恶意味的低沉呜咽，身体却下意识地向后缩，毛发根根倒竖，仿佛本能地在抗拒着那股气息的侵蚀。它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却依旧没有逃离，而是死死守在城城脚边，用身体护住主人的腿。
“屏住呼吸！快！用袖子捂住口鼻！这香味有强烈的致幻作用！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城城强忍着那甜腻香气带来的阵阵恶心感和开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用最大的力气嘶声提醒道，声音因为憋气而显得有些变形。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脑海中出现了一些混乱的画面，但多年的特种兵生涯让他拥有极强的意志力，他死死咬着舌尖，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他彻底明白了，这通往生路的裂隙入口，绝非什么安全的通道，而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或者说自然形成的、更加阴险致命的陷阱！“蛇母”的追杀还在身后，眼前又出现了这致命的尸香魔芋，前有狼后有虎，他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
他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冲破这片被致命异香笼罩的死亡区域，抢在意识被彻底迷惑、身体不受控制之前，冲进那条通往地下河的裂隙！否则，他们很可能在距离自由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就悲惨地沦为这株妖异魔芋的肥料，或者在这甜美的致幻香气中彻底迷失自我，永远沉沦于自己内心最恐惧的梦魇之中！
这最后的逃亡之路，从始至终，都布满了足以致命的危机，没有丝毫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