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
这个评价，可不是什么好词。
这说明那个马主任，精于算计不好糊弄。
送走了张政委，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二人。
陆砚池看着孟昭南脸上兴奋的光芒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的思索，他沉声开口：“有麻烦？”
“算不上麻烦，是挑战。”孟昭南捏了捏手里的钥匙和那张五百块的资金条，只觉得沉甸甸的，“政委说，县供销社的马主任明天一早要过来，还说他是个老狐狸。”
陆砚池眉头微动。
他在西北待了这么多年，跟地方上打交道虽然不多，但也清楚，能在那个年代当上一个县供销社一把手的，绝不是简单人物。那都是人精里的战斗机，算盘打得比谁都精。
“怕了？”他看着她。
“怕？”孟昭南扬起下巴，眼睛里重新燃起了斗志，“我字典里就没这个字！他不是要来考察吗？那我就给他准备一场好戏，让他看看，我们军属，不是他能随便拿捏的软柿子！”
她把文件和钱小心翼翼地放好，拉起陆砚池的手就往外走。
“走，先去看看我们的根据地！”
二号仓库的位置确实不错，就在营区大门不远处，是一排平房里最靠边的一间，面积足有七八十平。
仓库里堆满了废弃的桌椅，破损的训练器材，角落里结着厚厚的蜘蛛网，地面上积了能踩出脚印的灰。
这哪里是仓库，简直就是个垃圾场。
“看来，第一笔启动资金，要先花在买扫帚和铁锹上了。”孟昭南非但没有气馁，反而挽起了袖子，眼里放光。
对她来说，这片废墟，就是一张等待她描绘蓝图的白纸。
“我去找人。”陆砚池二话不说，转身就要去叫自己手下的兵。
“等等！”孟昭南拉住他，“陆营长，杀鸡焉用牛刀？你手下的兵是保家卫国的，不是来给我们扫仓库的。这件事，得我们军属自己来！”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这不光是打扫卫生，更是要让所有人看看，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业！只有亲手干了，才会珍惜。”
陆砚池看着她，明白了她的用意。
她要立威，更要立心。
“那你准备怎么做？”
“你先帮我把里面这些大家伙搬出去，剩下的，交给我。”孟昭南冲他狡黠一笑，“你放心，你媳妇我，别的本事没有，忽悠人还是有一套的。”
陆砚池没再多言，高大的身躯走进了仓库，开始沉默而高效地清理那些废弃的大家伙。
孟昭南则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家属院的中心地带走去。
她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李桂花。
此时，家属院里已经炸开了锅。
大家议论纷纷，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但更多的是一种观望和好奇。
孟昭南找到李桂花的时候，她家门口正围着几个军嫂，七嘴八舌地打探着消息。
“桂花姐，听说没？小孟现在是咱们家属院的大领导了！”
“什么总顾问，是管咱们种蘑菇的吧？”
李桂花坐在小马扎上，手里纳着鞋底，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偶尔“嗯”一声，显得心不在焉。
看到孟昭南走过来，围着的军嫂们顿时安静下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昭南妹子来了。”李桂花抬起头，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孟昭南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径直走过去，笑得一脸灿烂：“桂花姐，嫂子们，都在呢？正好，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宣布！”
她声音清亮，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师部党委已经正式批准，成立咱们自己的家属生产委员会！以后，咱们不光种蘑菇，还要搞养殖，还要开咱们自己的商店！”
“开商店？！”
这个消息，比“总顾问”的冲击力大多了！
“真的假的？咱们自己开店？”一个军嫂忍不住问道。
“当然是真的！”孟昭南扬了扬手里的那串黄铜钥匙，“看到没？师部把二号仓库批给我们了，还给了五百块的启动资金！以后咱们自己种的蘑菇，养的鸡下的蛋，都不愁卖了！店里直接收，当场就给钱！”
“当场给钱”这四个字，像一块巨石，砸进了所有军嫂的心里。
这意味着，她们的劳动，能立刻变成实实在在的收入。
“小孟，那我们都能去店里干活吗？”
“是啊，这店怎么开啊？我们能干点啥？”
看着群情激动的众人，孟昭南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
她的目光，落在了始终沉默的李桂花身上。
“嫂子们，想把店开起来，光靠我一个人可不行，得靠大家一起努力！但是，明天一早，县供销社的马主任要来考察咱们，可咱们的店，现在还是个垃圾堆呢！”
她指了指仓库的方向，一脸“愁容”。
“要是让县领导看到咱们连个落脚地都乱糟糟的，人家怎么会相信我们能干成大事？怎么会愿意跟我们合作？这不光是丢我孟昭南的脸，更是丢咱们整个一号哨所军属的脸啊！”
“那不能够！咱们可不能让外人看扁了！”
“对！小孟，你说吧，要我们干啥！”
孟昭南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看向李桂花，语气诚恳无比：“桂花姐，你是咱们家属院的老大姐，有威信，有经验。这次打扫仓库，我想请你来当总指挥，人员怎么安排，活儿怎么分，你说了算！我只有一个要求，天黑之前，必须让仓库干干净净，能见人！”
李桂花猛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以为孟昭南当了“主任”，第一件事就是打压自己，没想到，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头炮任务，交给了自己。
这既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也是一种信任。
李桂花心里那点担忧，瞬间就被一种被重视的复杂情绪冲淡了。
她看着孟昭南那双真诚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然后猛地站起身，将手里的针线往竹篮里一扔。
“行！这事儿，我接了！”她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军嫂，嗓门立刻提了起来，“都别愣着了！想以后跟着赚钱的，现在就都给我动起来！回家拿上你们的扫帚，水桶，抹布，半小时后，二号仓库门口集合！谁要是偷懒耍滑，以后商店开起来，可别想沾一分钱的光！”
说完，她风风火火地就往家走，那架势，比孟昭南这个正牌主任还像领导。
孟昭南看着她的背影，笑了。
她知道，李桂花这匹“野马”，暂时是被她给拢住了。
搞定了最难搞的人，孟昭南立刻回家，关上门，心神沉入了空间。
她必须准备好明天谈判的终极武器——雪山菇。
她没有去采摘那些已经长成的，而是意念一动，催生了一批全新的菌种。在灵泉水的滋养下，一朵朵比之前品相更好的雪山菇破土而出，它们个头匀称，菌盖肥厚，白得像雪，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她精心挑选了最完美的一篮，又从仓库里翻出之前晒好的干菇，分门别类地装好。
做完这一切，她走出空间，陆砚池已经打好了热水。
“都安排好了？”他问。
“嗯。”孟昭南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万事俱备，就等明天，会一会那位老狐狸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焕然一新的二号仓库门口，孟昭南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蓝色工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
在她身后，是打扫得窗明几净的仓库，虽然里面还空空荡荡，但已经被李桂花带着人划分出了“收购区”，“销售区”，“库房区”，用石灰在地上画了线，一目了然。
一辆绿色的北京吉普车，在仓库门口缓缓停下。
车门打开，刘干事先跳了下来，然后快步绕到另一边，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一个五十岁上下，身材微胖，穿着一身灰色中山装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头发梳得油亮，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一双小眼睛却滴溜溜地转个不停，透着一股精明。
孟昭南的心微微一沉。
这人，就是县供销社的马主任。
马主任下了车，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门口的孟昭南身上，他笑呵呵地伸出手：“你就是孟昭南同志吧？哎呀，真是年轻有为，百闻不如一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