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血腥味混着焦糊气,还有股子骨头被高温燎过的怪味儿。我瘫在骨头堆上,眼皮重得跟挂了秤砣,视线里一片模糊,只能勉强看到地窖口那个筛糠似的影子——陈干事。
这老小子,吓尿了。
他看着我,又看看悬浮在我身前、那朵虽然光芒黯淡却依旧散发着不容侵犯威严的赤金莲影,嘴唇哆嗦着,脸比死了三天的尸体还白。他手里还攥着那把怪枪,可枪口垂着,半点抬起来的勇气都没有。
“怪……怪物……都是怪物……”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一步步往后退,差点被地窖口的门槛绊个跟头。
想跑?
我脑子里闪过这念头,可身子实在不听使唤,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连滚带爬地蹿出地窖,外面传来他那变了调的、带着哭腔的嘶吼:“撤退!快撤!情报有误!目标是Keter级!重复,Keter级!”
然后是那种幽蓝引擎的嗡鸣声仓皇远去。
跑了。
也好。
我心里那根绷到极致的弦,啪一下断了。最后一点意识如同退潮般消散,眼前彻底一黑,啥也不知道了。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一瞬间,又像是几百年。
我感觉自己像个破口袋,被人从里到外拆开,又用最粗劣的针线勉强缝上。疼,无处不在的疼,但比起之前那种空空荡荡、马上就要散架的虚无感,多了点实实在在的“存在感”。
一丝丝微弱的、清凉的气息,正如同最耐心的蜘蛛,在我干涸的经脉里一点点编织着,修复着破损的地方。是星娃。
还有一股更微弱、但带着灼热生命力的暖流,从体外渗入,滋养着近乎枯萎的肉身。好像是……人参?还有别的什么草药的味儿。
我费力地掀开一条眼缝。
光线昏暗,还是在地窖里。身上盖着件破棉袄,腰侧的伤口被干净的布条包扎着,虽然还疼,但没了那种腐烂的阴冷感。星娃趴在我胸口,眉心星光微弱但持续地亮着,小手按在我丹田位置。旁边放着个豁口的陶碗,里面是黑乎乎的药渣。
火妞不在视线里,但能感觉到她就在附近,那股炽热的气息平稳了不少,像是在沉睡恢复。
“铁根哥!你醒了?!”柱子那张大脸猛地凑了过来,眼圈通红,胡子拉碴,看来守了不短时间。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冒烟,发不出声。
柱子赶紧拿来水囊,小心地给我喂了几口。
“俺……睡了多久?”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
“三天!整整三天了!”柱子抹了把眼睛,“你可吓死俺们了!那天你浑身是血被抬出来,气儿都快没了……老支书把压箱底的宝贝都翻出来熬药了,星娃这三天就没合眼……”
三天……
我感受了一下体内。那条混沌小河总算不再是彻底干涸,有了点湿润的河床,细细的水流正在极其缓慢地重新汇聚。肉身依旧破烂,但至少不会一动就散架了。
“外面……咋样?”我缓了口气,又问。
“那天那帮穿官皮的跑了后就再没动静。”柱子说道,“屯子都好,就是大家都担心你。哦对了,铁根哥,你昏迷的时候,星娃好像……好像弄明白了点那石头板子上的东西?”
嗯?我精神微微一振,看向还趴在我胸口努力“织网”的星娃。
小家伙感受到我的目光,抬起小脸,虽然疲惫,但暗银色的大眼睛里却带着一丝兴奋。它用小手指了指被放在角落的那几块沉重的符文石板,又指了指我,再指了指地面,传递过来一股断断续续、却比之前清晰很多的意念:
“……能量……引导……大地……修复……共鸣……”
引导能量?大地修复?共鸣?
我琢磨着这几个词,目光落在那些符文石板上。难道这玩意儿,除了记载信息,还能当成……某种疗伤或者汇聚能量的法器来用?
“试试……”我用眼神示意星娃。
星娃点点头,从我身上爬下去,跑到一块符文石板前,小手再次按在那些扭曲的纹路上,眉心星光凝聚,缓缓注入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根须”或者“脉络”的符号。
随着星光的注入,那石板上黯淡的纹路,从那个符号开始,如同被点亮的电路,一丝极其微弱、带着厚重、古老意蕴的土黄色光芒,缓缓流淌开来,虽然只点亮了巴掌大的一小块区域,但一股沉凝、浑厚的气息,开始从石板散发出来。
与此同时,我身下的土地,似乎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一丝丝精纯而温和的大地精气,被那点亮的光芒吸引,透过身下的土层,缓缓渗入我破损的身体!
这感觉……就像久旱的沙地,终于等来了毛毛细雨!
虽然缓慢,但无比扎实,滋养着血肉,温养着经脉,甚至连混沌小河的恢复速度,都似乎加快了一丝!
真的有用!这符文石板,能引动地脉精气疗伤!
我心中大喜!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靠着星娃点亮石板引来的大地精气,加上老支书不知道从哪淘换来的草药,还有我自个儿玩命运转那点可怜的混沌气息,恢复的速度总算看到了点盼头。
又过了两天,我已经能勉强坐起来了。虽然离能动武还差得远,但至少不像之前那样随时会嗝屁。
火妞也苏醒了,身上的赤金色恢复了不少,虽然没之前那么亮眼,但气息更加内敛凝实。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地窖里那几具秩序之眼队员留下的灰烬和残骸,用业火仔仔细细又烧了一遍,彻底毁尸灭迹,连点金属渣子都没剩下。
真是个讲究的……纵火犯。
这天,我正靠着骨头堆,一边吸收着石板引来的地气,一边琢磨着等好利索了,怎么去找秩序之眼算这笔账,柱子又猫着腰下来了,脸色有点古怪。
“铁根哥,屯子外……又有人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可别是秩序之眼去而复返?
“啥人?”
“还是上回那个……挺漂亮挺凶的娘们,红叶沟的叶当家的。就带了一个跟班。”柱子挠挠头,“她说……感知到前几天此地有剧烈能量冲突和……神圣净化之力,特来查看,并……带来一个你可能感兴趣的消息。”
叶红鱼?她来干什么?还神圣净化之力?是指火妞烧掉邪风心脏那事?
我沉吟了一下。这女人不简单,她带来的消息,或许真有用。
“请她到大队部稍坐,俺……一会儿就去。”我深吸一口气,尝试着站起来。身子晃了晃,好歹是站稳了。
伤没好利索,但会会这带刺的玫瑰,应该还顶得住。
倒要看看,她这次,又想唱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