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被炮火撕裂。
首先打响的，是石门峪方向。日军第36师团的先锋中队，在短暂试探后，发起了凶猛的进攻。他们显然没料到会遭遇如此顽强的阻击，轻敌的步兵散兵线在接近隘口时，遭到了雷雄亲自指挥的特务营和“惊蛰”一分队的迎头痛击。
机枪的火舌从两侧陡峭的山崖上喷吐而出，形成交叉火力网，将冲在前面的日军成片扫倒。手榴弹如同冰雹般落下，在日军队伍中炸开一团团死亡的火光。
“打！给老子狠狠地打！”雷雄的吼声压过了枪炮声，他抱着一挺轻机枪，亲自守在一处岩石后，点射着试图靠近的鬼子兵，“小鬼子，你雷爷爷在此，休想前进一步！”
日军指挥官很快意识到碰上了硬骨头，迅速调整战术，呼叫配属的步兵炮和迫击炮进行火力压制。炮弹呼啸着落在八路军阵地上，碎石和泥土四处飞溅。
“旅长！鬼子炮火太猛！二排阵地被压制了！”一个满脸烟尘的连长猫着腰跑过来喊道。
雷雄吐掉嘴里的泥沙，眼睛瞪得溜圆：“告诉二排，给老子顶住！‘惊蛰’的人呢？让他们想办法把鬼子的炮兵观察员给我摸了！”
几乎在同时，在黑云岭前沿的无名高地上，王大山连也迎来了日军第36师团主力的第一次冲击。
与石门峪的险峻不同，无名高地相对开阔，更利于日军展开兵力。一个大队的日军，在数门九二式步兵炮和重机枪的掩护下，如同黄色的潮水，向高地涌来。
“全体都有！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枪！把鬼子放近了打！”王大山的声音透过嘈杂的炮火预备声，清晰地传到每个战士的耳中。战士们紧紧握着手中的枪，身体紧贴着战壕壁，呼吸粗重，眼神却死死盯着山下越来越近的黄色身影。
三百米、两百米、一百五十米……
日军见阵地上没有反应，冲锋的势头更猛，嚎叫声隐约可闻。
“打！”
随着王大山一声令下，沉默的阵地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怒吼。两挺重机枪发出了沉闷而持续的咆哮，编织成死亡的火网。步枪、轻机枪同时开火，密集的弹雨泼洒向日军人群。
冲在前面的日军如同被割倒的麦子，齐刷刷倒下一片。突如其来的猛烈火力让日军队形大乱。
“八嘎！是八路军主力！”日军指挥官挥舞着军刀，声嘶力竭地叫喊着，督促士兵继续进攻。日军的素质确实很高，在经历最初的混乱后，立刻就地寻找掩体，与高地上的守军对射，后续部队则利用地形，不断向前跃进，试图靠近投掷手榴弹的距离。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无名高地上硝烟弥漫，枪声、爆炸声、呐喊声、惨叫声响成一片。王大山连凭借地利和顽强的意志，一次又一次打退了日军的冲锋，但自身的伤亡也在迅速增加。
鹰嘴岩纵队指挥部，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旅长，政委！王大山连报告，已击退日军两次连级规模冲锋，自身伤亡接近三分之一！鬼子炮火很猛，工事损毁严重！”通讯参谋大声汇报着前线战况。
“雷旅长那边呢？”林峰盯着沙盘，头也不抬地问。
“石门峪方向，敌我双方反复争夺隘口两侧阵地，战斗呈胶着状态。雷旅长报告，已发现并清除两处疑似日军无线电引导点，击毙操作人员，缴获部分设备，正在后送。”
林峰微微颔首。雷雄那边暂时稳住了，还略有收获。但王大山连的压力……他抬眼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大亮。
“告诉王大山，再坚持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视情况可以放弃前沿阵地，收缩至主峰继续抵抗！一定要让鬼子相信，我们是要死守这里！”林峰沉声命令。他必须让日军主力更多地被吸引到无名高地周围，为一营、三营的侧击创造最有利的条件。
“是！”
赵刚走过来，语气带着担忧：“老林，王大山连的伤亡……是不是太大了点？两个小时，他们恐怕……”
“我知道。”林峰打断他，声音低沉而坚定，“但这是战争。他们的牺牲，是为了让更多的战友活下去，是为了赢得整个战役的主动权。告诉后勤和卫生队，做好接应伤员和补充弹药的准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分钟都伴随着无名高地上战士的鲜血。
日军果然如林峰所预料，在无名高地遭遇“顽强抵抗”后，判定这里就是八路军阻击的主阵地，后续部队开始向这个方向集结，试图一举拿下这个“钉子”。更多的火炮被调集过来，对无名高地进行了长达半小时的猛烈炮击。整个高地仿佛被犁了一遍，烟火冲天。
炮击结束后，日军以一个整装大队的兵力，发起了前所未有猛攻。
王大山连的阵地上，能战斗的人员已经不足一半，弹药也消耗巨大。
“连长！鬼子又上来了！”一个头上缠着渗血绷带的战士嘶哑地喊道。
王大山环顾四周，幸存的战士们脸上满是硝烟和疲惫，但眼神依旧坚定。他猛地站起身，端起上了刺刀的步枪，声音穿透了枪炮声：
“同志们！旅长交给我们的任务，就是死守在这里，吸引鬼子！现在，鬼子的大鱼上钩了！咱们就是死，也要崩掉他满嘴牙！为侧击的兄弟们创造机会！跟狗日的小鬼子拼了！”
“拼了！”
残存的战士们发出震天的怒吼，依托着残破的工事，用步枪、手榴弹、刺刀，甚至是石头，与涌上阵地的日军展开了惨烈的搏杀。
就在无名高地战况最为激烈，日军注意力被完全吸引的时刻。
在黑云岭侧后的密林中，一营长猛地放下望远镜，对着身边的通讯员低吼道：
“发信号！全体都有——打！”
三发红色信号弹，骤然升上天空，在弥漫的硝烟中划出醒目的轨迹。
下一刻，潜伏已久的一营、三营主力，如同沉默的火山，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