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但在太行山深处这片隐秘的山谷里,却涌动着一股重建与复仇的热流。独立纵队残存的近五千将士,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临时营地里,秩序井然,却又充满了一种紧绷的活力。最大的变化来自于人员。总部履行了承诺,不仅留下了部分缴获物资,更从其他兄弟部队和根据地民兵中,紧急抽调了八百余名经验丰富的老兵和基层骨干,补充进独立纵队。同时,还有近千名经过初步训练的新兵,带着几分稚嫩和满腔热血,被护送抵达。虽然依旧无法弥补鬼见愁和万家屯的巨大损失,但这些新鲜血液的注入,如同给垂危的病人输进了宝贵的血浆,让整个队伍重新焕发了生机。
整编工作雷厉风行。林峰拖着尚未痊愈的伤腿,与赵刚、王大山等人几乎不眠不休,根据现有人员情况,打破了原有的支队建制,重新编成了三个基于步兵团架构的战斗团和一个直属特务营。番号依旧沿用独立纵队,但内部结构已然重塑。大量在万家屯战斗中表现出色的基层士兵和年轻军官被火线提拔,填补了中下层指挥员巨大的空缺。
训练场上,从早到晚都响彻着口号声、刺杀声和零星的枪声。新兵在老兵的带领下,疯狂地进行着基础战术动作和射击训练。那些补充来的老兵,则与纵队的幸存者们混合编组,演练着山地进攻、防御、迂回、渗透等更为复杂的战术配合。缴获的日军武器,特别是那几门迫击炮和掷弹筒,成为了重点训练科目,炮兵和掷弹筒手被集中起来,由纵队里仅存的几个“技术能手”进行强化培训。
林峰的身影时常出现在训练场边。他很少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有时会叫停训练,亲自上前纠正一个战士的持枪动作,或者与连排长们商讨某个战术细节的改进。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中的疲惫已被一种深沉的、如同山岳般的坚毅所取代。只有他自己知道,脑海中“燧人氏”的系统,正在悄无声息地记录和分析着每一支部队的训练数据、人员特点,为未来的作战进行着更精细的建模和推演。
赵刚则主要负责思想和后勤。他组织政工干部深入到每一个新编的班排,讲述独立纵队的光荣战史和牺牲战友的英雄事迹,将仇恨与荣誉深深植入每一个战士的心中。同时,万家屯缴获的海量物资被精心分配、登记造册。粮食被统一管理,设立野战炊事班,确保每个人都能吃上热饭;弹药按标准配发到个人和班组,并建立了严格的消耗登记制度;药品更是被卫生队视若珍宝,建立了临时野战医院,全力救治伤员。雷雄的伤势在用了缴获的磺胺等药物后,竟然奇迹般地稳定下来,虽然依旧虚弱,但那条命,总算是从鬼门关抢了回来。
这天傍晚,林峰、赵刚和王大山等几位核心指挥员,围坐在指挥部——一个宽敞的山洞里,中间摊着一张缴获的、标注详细的日军军事地图。马灯的光晕摇曳,映照着他们凝重而专注的脸。
“根据侦察分队和总部情报部门汇总的消息,”王大山指着地图说道,“鬼子第四十师团和第三十四师团,在万家屯吃亏后,收缩了兵力,目前主要龟缩在铁路线和几个主要县城。他们的扫荡势头确实被我们和兄弟部队联手遏制了。但是,小股部队的侦察和骚扰一直没有停止。”
赵刚接口道:“鬼子像是在舔舐伤口,也在重新评估我们的实力。他们肯定不甘心,一旦缓过劲来,必然会发起更凶猛的反扑。”
林峰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代表着崎岖山区的某个区域。“我们不能坐等鬼子准备好。”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总部给我们的任务是休整并准备投入新的作战。休整,是为了更好的出击。我们现在有了一定的本钱,虽然还不够雄厚,但足以让我们主动选择战场。”
他的指尖重重地点在了一个名为“黑风隘”的地方。
“这里,”林峰的目光扫过众人,“是连接鬼子两个师团控制区的一条次要补给通道,地势险要,但守备兵力相对薄弱。如果我们能在这里,再打掉他一支运输队,或者拔掉他一两个据点……”
王大山眼睛一亮:“不仅能进一步打击鬼子的后勤,缴获物资,更能像一根钉子,扎在他们两个师团的结合部,让他们互相难以支援,甚至产生猜忌!”
“没错!”林峰点头,“这就是我们的下一个目标。不打则已,要打,就要打在鬼子的痛处,打在能影响全局的关键点上!我们要让鬼子知道,独立纵队这把刀,磨快了,只会更锋利!”
他详细阐述了自己的构想,包括部队如何秘密运动,如何选择伏击点,如何分配火力,如何阻击可能出现的援军,以及得手后如何快速撤离。他的思路清晰,对地形和敌情的把握精准得令人惊讶,仿佛亲眼所见。赵刚和王大山等人听着,不时提出补充意见,一个周密而大胆的作战计划,在众人的讨论中逐渐成型。
只有林峰自己清楚,这看似“直觉”般的精准判断,背后是“燧人氏”系统日夜不停的数据分析、地形模拟和兵棋推演。他将系统的结论,用自己的军事经验和语言转化出来,引导着战友们的思路。
“计划大体如此。”林峰最后总结道,“各部队按照方案,进行针对性训练。侦察分队加强对黑风隘区域的侦察,我要知道那里鬼子的兵力、火力、活动规律的一切细节!五天后,我们根据情报,最终决定是否动手,以及何时动手!”
“是!”众人齐声应道,眼中燃烧着战意。
会议结束,众人离去。山洞里只剩下林峰和赵刚。赵刚看着地图上那个被林峰重点标注的“黑风隘”,沉吟道:“老林,这个计划很冒险。我们刚刚恢复一点元气……”
“老赵,”林峰打断他,目光深邃,“我知道冒险。但有时候,最大的风险就是停滞不前。鬼子给我们时间休整,不会给我们时间壮大。我们必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主动出击,用不断的、精准的打击,积小胜为大胜,同时牢牢掌握战场的主动权。这才是我们独立纵队,在强敌环伺下,生存和发展下去的唯一道路。”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冷冽:“而且,鬼见愁和万家屯牺牲的几千兄弟,都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赵刚沉默了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就干!”
林峰走到洞口,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和山谷中星星点点的篝火。训练了一天的战士们已经休息,只有哨兵的身影在黑暗中游弋。他知道,短暂的宁静即将被打破,新的血与火的考验就在前方。但他心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如同手中即将出鞘的利刃般的冷静与坚定。
独立纵队的刀,已经重新磨亮。只待时机,便可再次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