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鬼哭涧前
清晨的山林，露水凝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沁入骨髓的湿凉。孙头在前引路，他那双如同老树根般粗糙的手拨开挡路的荆棘，脚步落在厚厚的落叶上，几乎悄无声息。张清玄跟在他身后，墨镜下的目光看似随意扫视，实则灵觉早已如同细密的蛛网，笼罩了方圆数十米的范围，捕捉着每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胖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嘴里呼出的白气清晰可见。他紧了紧外套，小声对旁边的陈子轩抱怨：“这鬼地方，阴森森的，比咱们城东胡同冬天还冷……子轩，你罗盘转得我眼晕，看出啥名堂没？”
陈子轩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中疯狂摆动的罗盘指针，眉头紧锁：“能量很乱，阴气比外面重很多，而且……有种被牵引的感觉，指向前面那个山涧。”他指了指前方被浓雾笼罩、隐约传来水流轰鸣声的方向。
林瑶走在张清玄另一侧，她习惯性地观察着四周环境，手一直按在腰后藏着的特制警棍上。凌薇和明远跟在队伍最后。凌薇一身红衣在山林的灰绿色调中格外醒目，她看着张清玄挺拔却透着疏离的背影，眼神复杂，有愧疚，有关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明远则面色阴沉，时不时用挑剔的目光扫视周围，对这次“配合”显然并不情愿。
“孙伯，前面就是‘鬼哭涧’？”林瑶开口问道，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清晰。
孙头头也不回，沙哑地应了一声：“嗯。快到了。这涧水声邪性，听着像好多人哭，所以叫这名儿。老辈子人说，里面淹死过不少人，冤魂不散。”他顿了顿，补充道，“这几年，敢往里走的人更少了。”
越靠近鬼哭涧，空气中的湿度越大，雾气也愈发浓重，四周的光线被茂密的树冠和雾气层层过滤，显得昏暗不明。脚下的泥土变得泥泞，混杂着腐烂的树叶，散发出一种陈腐的气息。那水流声也越来越响，轰隆隆的，仔细听去，确实夹杂着些如同呜咽、哭泣般的杂音，听得人心头发瘆。
胖子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靠近了张清玄一点，感觉后背凉飕飕的。“老板，这地方……感觉比西郊那厂子还邪门，光是待着就浑身不舒服。”
张清玄脚步未停，语气平淡地解释：“山涧地势低洼，常年不见阳光，水汽凝聚不散，本就是阴气积聚之地。若再叠加枉死者的怨念，形成特殊的‘声煞’环境影响心神，并不奇怪。感觉不适，是正常反应，守住灵台清明即可。”
他说话间，目光掠过右前方一片看似寻常的灌木丛，墨镜后的眼神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声煞？”胖子像个好奇宝宝，立刻追问，“老板，这玩意儿厉害不？会不会突然钻出个水鬼把我拖下去？”他想象力丰富，自己把自己吓得不轻。
“寻常声煞，最多让人心神不宁，产生幻觉。但此地……”张清玄微微蹙眉，他的灵觉捕捉到那水流声中，似乎混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有规律的韵律，像是在……呼唤着什么。“恐怕没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陈子轩手中的罗盘指针猛地一顿，然后开始剧烈地左右摇摆，最终颤巍巍地指向涧水下游方向的一片乱石滩。“玄哥！那边！能量反应很强，而且……很混乱，有很多不同的情绪夹杂在一起！”
众人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片乱石滩位于鬼哭涧的边缘，巨大的黑色石块被水流冲刷得光滑圆润，上面长满了湿滑的青苔。石滩靠近山壁的位置，隐约可见一个被藤蔓半掩着的、黑黢黢的洞口，仅容一人弯腰通过。一股比周围更加阴冷、带着浓郁水腥和淡淡腐臭的气流，正从那洞口中缓缓吹出。
“是那里吗？”林瑶神色凝重，手已经按在了通讯器上，考虑是否要呼叫外围接应。
孙头看着那个洞口，古铜色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恐惧：“那……那是个旱洞，老猎人都叫它‘噬人洞’，传说进去的人，没一个能出来……”
明远冷哼一声，上前一步，手中不知何时捏了一张黄色的符纸，语气带着几分卖弄：“区区阴穴，有何可惧？待我以茅山‘破妄符’探之！”说罢，他手腕一抖，那符纸无风自燃，化作一道淡黄色的流光，射向洞口。
然而，符光刚触及洞口那浓郁的阴气，就像泥牛入海般，悄无声息地湮灭了，连个火星都没溅起来。
明远脸色一僵，有些挂不住。
凌薇拉了拉他，低声道：“明远师兄，此地诡异，不可莽撞。”
张清玄仿佛没看到明远的尴尬，他走到乱石滩边缘，蹲下身，伸手拂过一块湿滑的石头表面。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以及一丝粘稠的、类似某种分泌物干涸后的触感。他捻了捻手指，放在鼻尖轻嗅，除了水腥和腐臭，还有一丝极淡的、甜腻中带着腥气的味道。
“不是自然形成的阴穴。”张清玄站起身，语气肯定，“洞口有人为布置的‘隐气’和‘迷踪’阵法痕迹，级别不低，用来掩盖内部的真实情况。而且……”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洞口边缘那些不太明显的刮擦痕迹，“有东西经常从这里进出，数量不少。”
“是……是尸傀吗？”胖子声音发颤，想起了西郊那些力大无穷、不怕疼的鬼东西。
“不像。气息更驳杂，更……原始。”张清玄摇头，他看向那幽深的洞口，灵觉试图深入，却被一层无形的力量阻挡、扭曲，只能感知到内部充斥着混乱、饥饿、以及一种被奴役的麻木感。
“那些孩子……会不会就在里面？”林瑶最关心的是这个。
“有可能。这洞口的阵法有隔绝和迷惑之效，普通人甚至低阶修行者靠近，很容易被影响心智，自己走进去。”张清玄分析道，“玄冥选择这里，看中的就是此地天然的阴气环境，以及这个易守难攻的洞穴。他在里面养了东西，用来守卫，或者……做别的用途。”
他沉吟片刻，对众人道：“洞口狭窄，不宜所有人一起进入。胖子，子轩，你们留在外面，和林瑶一起警戒，注意洞口动静和周围环境。孙伯，麻烦您也在外面策应。”
“啊？又是我看家啊？”胖子苦着脸，但看着那黑黢黢的洞口，心里又实在发毛，只好点头，“……好吧老板，您可千万小心！”
陈子轩虽然也想进去，但也知道实力不够，进去可能拖后腿，郑重道：“玄哥，放心，外面交给我们！”
林瑶点头：“好，我们守住出口。有情况立刻通讯。”她检查了一下武器和通讯设备。
张清玄看向凌薇和明远：“你们呢？”
凌薇毫不犹豫：“我跟你进去！”
明远虽然不爽被张清玄指挥，但也不想在凌薇面前示弱，硬着头皮道：“我也去！倒要看看里面是什么龙潭虎穴！”
张清玄不再多言，率先走向那幽深的洞口。在弯腰进入的前一刻，他仿佛不经意地回头，目光扫过凌薇。她今天为了方便行动，将红色劲装扎紧，更显得腰肢纤细，双腿修长有力，行动间带着一股英气。‘七点八分，行动力加分，可惜神色过于紧绷，少了点柔美。’他心中客观评价，随即收回目光，身形没入洞内的黑暗之中。
凌薇和明远紧随其后。
洞外，胖子和陈子轩紧张地盯着洞口，林瑶则警惕地巡视着四周。浓雾缭绕，涧水呜咽，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胖子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小声对陈子轩嘀咕：“老板也真是，带那两个拖油瓶进去干嘛？那个叫明远的，一看就是个愣头青……”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洞里隐约传来张清玄平淡的声音：“胖子，回去《幽冥录》多抄十页。”
胖子：“！！！” 他哭丧着脸，内心哀嚎：‘靠！老板你耳朵是顺风耳吗？！这都能听到？！’
陈子轩在一旁捂嘴偷笑，被胖子瞪了一眼，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倒是冲淡了不少。
林瑶看着他们的互动，嘴角也微微弯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严肃，目光再次投向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洞口。
洞内，等待着张清玄他们的，将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