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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断裂带”后,维护廊桥的残骸如同巨兽折断的肋骨,向上延伸,没入b-7外部装甲板那片更加黑暗、破碎的区域。脚下的金属走道扭曲变形得更加厉害,有些部分几乎与垂直的悬崖无异,需要依靠磁力靴和手臂的力量攀爬。稀薄大气与绝对真空的交界处,偶尔会卷起一阵诡异的、裹挟着金属碎屑的微气流,打在装甲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如同亡灵的低语。

霍克、奈特、泰德三人组成的行动组,如同三只渺小的甲虫,在这片宏大的、死亡的金属景观中艰难移动。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每一次手脚并用,每一次磁力靴吸附与脱离时细微的振动,都在消耗着体能,考验着神经。

霍克大部分时间依然停留在相对安全的后方位置,狙击枪如同他延伸的感官,瞄准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扫视着上方那片破损的装甲区。根据格雷共享的、极其有限的情报,那里至少还有一座自动防御炮塔。他的食指虚搭在扳机上,呼吸调整得极其缓慢,几乎与周围环境的死寂融为一体。他能听到自己循环呼吸系统单调的嘶嘶声,以及头盔内部散热风扇轻微的嗡鸣。

奈特在前方引领。他的动作依旧无声无息,但霍克能通过战术目镜上共享的、代表奈特生命体征和位置的微弱光点,感受到他那非同寻常的谨慎。奈特并非直线上升,而是不断利用阴影、断裂的横梁、以及大型设备残骸作为掩护,迂回前进。他偶尔会停下来,隐藏在某个角落,用某种霍克无法理解的、月影特有的方式感知着周围环境,确认没有能量陷阱或运动传感器后,才会示意跟进。

泰德跟在霍克侧后方,他的存在感如同磐石。攀爬对于他这样体型庞大、装备沉重的成员来说尤为吃力,但他没有丝毫抱怨,只是沉默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向上。他那改装过的突击步枪始终处于待击发状态,枪口随着他头部的转动,警惕地指向每一个可能冒出威胁的缝隙和阴影。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臭氧、烧焦金属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有机质腐败的微弱腥气。即使有环境防护服的过滤,那股味道似乎也能透过层层防护,钻进鼻腔,勾起人本能的不适。

“前方五十米,进入b-7破损区核心。”奈特的声音在加密频道响起,打破了长时间的静默,“检测到残余能量辐射,来源不明。路径……只有一条,沿着主承重梁向上,暴露严重。”

霍克移动瞄准镜,看向奈特所指的方向。那是一条相对完好的巨大金属承重梁,斜着向上延伸,贯穿了整个破损区。梁体表面布满了灼烧和撞击的痕迹,两侧没有任何护栏,下方就是数百米直通枢纽底层结构的虚空。而在承重梁的顶端,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半球形的结构轮廓——那正是最后一座防御炮塔,此刻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没有任何能量反应,如同沉睡的凶兽。

“炮塔处于休眠状态。”霍克报告道,十字准星稳稳地套在炮塔基座与梁体连接的脆弱部位,“但无法确定触发条件。”

“收到。我先行侦察。”奈特回应。

只见那道模糊的身影,如同融入背景的变色龙,开始沿着巨大的承重梁向上移动。他的动作极其轻盈,仿佛没有重量,磁力靴底与金属梁接触时几乎不产生任何可见的震动。他并非直线前进,而是利用梁体表面自然的凹凸和焊接痕迹作为掩护,时停时进,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霍克的呼吸几乎停滞,全部精神都集中在瞄准镜里。他需要确保在炮塔被激活的瞬间,就能给予致命一击,为奈特争取到宝贵的反应时间,或者……为他撤离创造机会。

泰德也在下方紧张地注视着,他的手指紧扣在突击步枪的扳机护圈上,粗壮的手臂肌肉绷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奈特已经爬到了承重梁的中段,距离顶端的炮塔只有不到三十米。

突然——

奈特的身影猛地停顿,然后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梁体侧下方一闪,紧紧贴附在一条巨大的冷却管道后面!

几乎在同一时间,霍克战术目镜上的能量传感器发出了尖锐的警报!那座半球形炮塔表面的能量纹路瞬间亮起刺目的蓝白色光芒!它被激活了!

“炮塔激活!”霍克的声音和扣动扳机的动作几乎同步!

“咻——!”

特种穿甲弹撕裂真空,直奔炮塔基座!

然而,这一次,炮塔似乎有了防备!就在子弹即将命中的瞬间,炮塔基座周围瞬间展开了一层薄薄的、闪烁着涟漪般光芒的能量护盾!

“砰!”

穿甲弹撞击在能量护盾上,爆开一团绚烂但徒劳的能量火花,护盾剧烈波动了一下,但并未破碎!炮塔的转动几乎没有受到影响,炮口那令人心悸的能量光芒已经汇聚到了顶点!

“护盾!它有护盾!”霍克低吼一声,手指飞快退出弹壳,另一枚穿甲弹上膛!但他知道,普通的穿甲弹恐怕难以迅速击穿这层护盾!

就在这时,紧贴在冷却管道后的奈特动了!他并非试图撤退,而是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猛地从管道后窜出,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火柴盒大小的装置——信号模拟器!他将其狠狠拍向承重梁表面,然后再次缩回管道后方!

“嗡——!”

信号模拟器被激活,发出一阵强烈的、特定频率的广谱信号!这信号瞬间干扰了炮塔的锁定系统,炮口汇聚的能量光芒出现了明显的紊乱和闪烁,转动也出现了片刻的停滞!

“就是现在!”奈特的声音短促而急促!

霍克没有任何犹豫!他微微调整枪口,放弃了攻击能量护盾保护的基座,而是瞄准了炮塔上方那个不断旋转、用于扫描和锁定的传感器阵列!那里通常是防御相对薄弱的地方!

“咻——!”

第二发穿甲弹射出!精准地钻入了传感器阵列的中央!

“嘭!”

一阵细碎的爆炸声传来,炮塔的传感器阵列瞬间被摧毁,爆出一团电火花和金属碎片!炮塔如同失去了眼睛的巨人,炮口的能量光芒骤然熄灭,整个塔身开始无规律地胡乱转动起来,偶尔还喷射出零散的能量束,击打在周围的金属结构上,激起更多的火花和碎片。

“目标失能。”霍克报告道,松了一口气,但手指依旧没有离开扳机,警惕地注视着那座失控的炮塔。

“清除路径。”格雷的声音从平台传来。

奈特从管道后现身,打了个安全的手势,然后继续向上。这一次,他绕开了那座还在徒劳转动的炮塔,从侧面的支架结构攀爬而上。

泰德和霍克紧随其后。经过炮塔时,霍克看了一眼那个被摧毁的传感器阵列,以及下方依旧闪烁的能量护盾,心中凛然。敌人的防御系统,比预想的更加棘手。

穿过b-7破损区,前方终于出现了“鹰眼”中继站的轮廓。那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半球形结构,坐落在枢纽外壁的一个突出平台上,表面原本光滑的装甲此刻布满了伤痕,数个巨大的破口如同丑陋的伤疤,露出内部黑暗的复杂结构。通往平台的最后一段路,是一段大约三十米高、几乎垂直的金属外壁。

奈特率先开始攀爬。他的动作依旧灵巧,如同壁虎,手指和磁力靴精准地找到每一个可供借力的微小凸起和焊缝。泰德紧随其后,他的攀爬方式更显力量感,每一次吸附和发力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霍克留在最后,他需要确保后方安全,同时也要为正在攀爬的两人提供警戒。他的狙击镜扫视着他们来时的路径,以及周围可能隐藏威胁的区域。

一切似乎很顺利。奈特已经接近平台边缘,泰德也爬到了三分之二的高度。

突然——

“警告!高能反应!从下方快速接近!多个目标!”雷克斯的声音再次从观测平台传来,带着一丝罕见的紧张!

霍克猛地将瞄准镜转向下方!只见从他们刚刚攀爬上来的b-7破损区深处,以及更下方的黑暗虚空中,数十个红点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上飞来!是更多的变异体!它们似乎被刚才炮塔失控的能量爆发或者奈特的信号模拟器吸引了过来!数量远超之前!

“快!加快速度!”霍克在频道里喊道,同时举起狙击枪,试图锁定飞得最快的那几只变异体!

奈特闻言,猛地向上加速,手指抠住平台边缘的破损处,一个翻身,利落地跃上了中继站平台,随即转身,微型冲锋枪已经对准了下方的空域!

泰德也意识到了危险,他低吼一声,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手脚并用,疯狂向上攀爬!

“咻!咻!咻!”

霍克开枪了!狙击子弹精准地命中了两只冲在最前面的变异体,将它们打成破碎的残骸。但更多的变异体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它们利用外壁的凸起和管道作为跳板,疯狂地扑向正在攀爬的泰德和停留在平台边缘提供火力掩护的奈特!

奈特的微型冲锋枪喷吐出密集的火舌,子弹打在变异体的甲壳上,爆开团团火花,延缓着它们的冲击。但数量太多了!一只变异体突破了火力网,利爪狠狠抓向奈特的腿部!

奈特反应极快,侧身闪避,同时一记精准的短点射打爆了它的头颅!但另一只已经从侧面扑来!

就在这时,泰德终于爬上了平台!他甚至来不及站稳,就怒吼着抬起突击步枪,对着下方蜂拥而至的变异体疯狂扫射!强大的火力瞬间压制了最前沿的怪物,将它们打得血肉横飞,残骸如同雨点般向下坠落!

“霍克!快上来!”泰德一边更换弹匣,一边对着下方吼道!

霍克也知道不能再停留。他收起狙击枪,背在身后,抓住垂落的缆绳(之前奈特固定好的),开始快速向上攀爬!

几只变异体注意到了他,调转方向,嘶吼着(无声)扑来!

平台上的奈特和泰德全力开火,为霍克提供掩护!子弹如同金属风暴,将试图靠近霍克的变异体一一撕碎!

霍克攀爬的速度极快,磁力靴和手臂协同发力,每一次拉扯都让他上升一大截!他能感觉到变异体利爪带起的寒风擦过他的脚踝!

就在他距离平台边缘还有不到五米时——

一只格外敏捷、体型稍大的变异体,竟然利用同伴的尸体作为垫脚石,猛地从侧下方窜出,避开了奈特和泰德的火力覆盖,张开布满獠牙的巨口,直扑霍克的后心!

“小心!”奈特的警告声和泰德的怒吼声同时响起!

霍克甚至能感受到身后传来的、那股混合着腐蚀性气息的死亡寒意!他此刻无处借力,无法闪避!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

一直沉默地提供火力掩护的泰德,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猛地向前跨出一步,用自己的庞大身躯,硬生生挡在了霍克与那只变异体之间!

“噗嗤——!”

变异体锋利的骨刺,携带着巨大的动能,狠狠刺入了泰德的右侧胸甲下方!那里是装甲相对薄弱的连接处!

泰德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但他没有后退,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用左手死死抓住了那只变异体还在试图扭动的身躯,右手的突击步枪调转枪口,几乎零距离地顶在变异体的头上!

“轰!!”

枪声巨响!变异体的头颅瞬间被威力巨大的步枪弹轰成了碎片!

而泰德,也随着这巨大的后坐力和受到的冲击,向后踉跄了一步,脚下踩到了平台边缘一块松动的金属板!

“泰德!”霍克刚刚爬上平台,就看到这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泰德!

但已经晚了。

那块松动的金属板承受不住泰德沉重的身躯和倒下的力道,瞬间碎裂!

泰德失去了平衡,带着那只已经死亡的变异体残骸,向着平台下方,那无尽的、冰冷的虚空,坠落下去!

他的身影在霍克和奈特的视线中迅速变小,很快就被下方的黑暗和纷乱的金属结构吞噬,消失不见。

平台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奈特微型冲锋枪枪口冒出的缕缕青烟,以及霍克剧烈喘息和心脏狂跳的声音,在头盔内回荡。

过了好几秒,格雷那冰冷、平稳,不带一丝波澜的声音,才在加密频道里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也传到了下方深渊中,那或许已经听不见的任何地方:

“记录阵亡者:月影兵团,突击兵,泰德。编号:Y-。牺牲于赤岩星夺还作战,‘鹰眼’中继站夺取行动,为掩护战友,坠入虚空。”

霍克站在平台边缘,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陷入掌心,隔着厚重的手套也能感受到那尖锐的疼痛。他望着泰德消失的那片黑暗,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悲痛。那个沉默的、可靠的、如同堡垒般的战友,就这样……消失了。

奈特缓缓走到平台边缘,与霍克并肩而立,他望着下方的虚空,沉默了很久。然后,他抬起手,用一种月影内部特有的、极其细微的手势,在胸前划过一道复杂的轨迹,似乎是一个无声的告别仪式。

“清理剩余威胁。进入中继站。”格雷的声音再次响起,将两人从短暂的沉痛中拉回残酷的现实。

霍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转身,举起狙击枪,开始清理那些还在平台周围徘徊的、零散的变异体。他的每一枪都带着冰冷的杀意,精准而致命。

奈特也重新端起微型冲锋枪,配合霍克,将最后几只变异体彻底清除。

平台周围,暂时恢复了死寂。只有漂浮的金属碎屑、变异体的残骸和凝固的血珠,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惨烈的战斗。

两人站在“鹰眼”中继站那布满破口的穹顶之下,面前是扭曲变形的气密门。门内,是一片黑暗,以及未知的命运。

他们失去了泰德,付出了血的代价,才抵达这里。

而现在,他们必须进去,完成那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