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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魏砥 > 第492章 力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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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肠谷,地名不祥,地势更险。两侧山崖陡峭,林木森森,中间一条狭窄的官道蜿蜒穿过,乃是沮水南岸通往夷道的必经之路。

魏延的两千五百精锐,此刻便被困在这绝地之中。

他原本的设伏计划堪称精妙,陈式的先锋部队也确实一头撞了进来,被滚木礌石和箭雨杀伤数百,阵型大乱。初战告捷的兴奋还未持续半个时辰,局势便急转直下。李严的主力并未如魏延预想的那样被陈式溃兵冲乱,反而迅速从两翼包抄而来,更有多支伏兵预先占据了断肠谷南北出口附近的高地,彻底封死了魏延的退路。

“将军!北面出口被巨木乱石堵死,且有强弓硬弩封锁!”

“南面发现蜀军大股部队,打着李严的旗号,正在构筑工事!”

“两侧山崖上都有蜀军旗帜晃动,我们被包围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军心开始动摇。魏延浑身浴血,甲胃上插着几支箭矢,所幸未曾伤及要害。他手持长刀,立于阵前,须发戟张,状若疯虎,接连砍翻了数名试图冲击阵线的蜀军士卒, temporarily 稳住了阵脚。

“不要慌!结圆阵!盾牌手在外,长枪次之,弓弩手居内!节省箭矢!”魏延嘶声怒吼,声音在狭窄的山谷中回荡,“赵子龙的援军很快就到!坚持住!”

他此刻心中亦是悔恨交加,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悍勇。他深知,若是自己率先露出怯意,这两千多人顷刻间便会土崩瓦解。

蜀军并未立刻发动总攻。李严用兵老辣,深知困兽犹斗的道理。他命令部队不断压缩包围圈,用弓弩远距离消耗,不时派小股部队进行试探性攻击,消磨吴军的体力和意志。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魏延所部伤亡渐增,箭矢也即将耗尽。圆阵在不断缩小,伤兵的呻吟声、将官的呵斥声、兵刃的交击声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

“将军,箭快没了!弟兄们伤亡过半,快顶不住了!”王校尉脸上沾满血污,声音沙哑。

魏延看着身边一张张疲惫而恐惧的面孔,又望向谷口方向,那里依旧被蜀军的旗帜牢牢封锁。赵云……他真的会来吗?还是说,建业和江陵,早已将自己视为弃子?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愤满涌上心头。他魏延英雄一世,难道真要葬身在这无名山谷?

就在魏延部卒心力交瘁,防线即将崩溃之际,断肠谷南端,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

一支骑兵,如同雪白的利刃,突兀地撕开了蜀军尚未完全合拢的南部包围圈!当先一员老将,白袍银枪,须发皆张,正是赵云!他率领的三千骑兵,人如龙,马如虎,以决死之势,直插李严中军侧翼!

“常山赵子龙在此!魏文长勿慌,随我突围!”赵云声若洪钟,远远传来,如同给濒死的吴军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是赵都督!赵都督来救我们了!”绝境中的吴军士卒爆发出惊人的欢呼,士气大振。

魏延精神一振,心中百感交集,既有获救的狂喜,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来不及多想,举刀大喝:“援军已至!全体都有,随我向前,与赵都督汇合!杀——!”

原本萎靡的吴军残部,此刻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如同受伤的猛兽,向着南面赵云来的方向发起了决死反冲击。

李严没料到赵云竟敢亲自率骑兵深入险地来救,更没料到其突击如此迅猛犀利!赵云的骑兵战术精湛无比,并不与外围蜀军过多纠缠,而是集中力量,如同一柄尖刀,直刺包围圈最薄弱之处,目标明确——接应魏延!

“挡住他!给我挡住赵云!”李严在阵后厉声下令,调集兵力试图围堵。

然而,赵云之势,岂是轻易能挡?只见他银枪飞舞,寒星点点,所过之处,蜀军人仰马翻,竟无一人是他一合之将!白骑所向,如同热刀切油,硬生生在密不透风的蜀军阵中撕开了一条血路!

两支吴军,一内一外,奋力向彼此靠拢。箭矢横飞,刀光剑影,每前进一步都洒满鲜血。魏延部负责断后的士卒几乎全部战死,才勉强护着主力与赵云的骑兵前锋汇合。

“子龙将军!”魏延冲到赵云马前,看着对方染血的征袍和略显疲惫但依旧坚定的面容,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大恩不言谢!”

赵云目光扫过魏延及其身后残存的、不足千人的部队,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但此刻无暇多言,简短的吐出两个字:“快走!我来断后!”

他命令骑兵让出战马,搭载部分重伤员,自己则率领大部分骑兵调转方向,面对追赶上来的蜀军,再次摆出了冲锋的架势。

魏延知道此刻不是矫情的时候,含恨看了一眼追兵,咬牙道:“我们走!”

残存的吴军,在赵云骑兵的掩护下,沿着来时路,向着夷道方向狼狈撤退。赵云亲自断后,且战且走,银枪之下,又连挑蜀军数员裨将,其神勇之姿,竟让数倍于己的蜀军追兵一时不敢过分紧逼。

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接应战,赵云以其无双的勇略和担当,硬是从必死之局中,将魏延及其部分残兵抢了出来。然而,经此一役,魏延所部精锐折损大半,西线吴军士气遭受重创,而赵云亲自冒险出击,也埋下了新的隐患。

寿春,大都督府。

西线的紧急军报如同雪片般飞来。魏延违令中伏,赵云冒险救援,双方于断肠谷血战,损失惨重,虽突围而出,但蜀军兵锋直指夷道,西线局势危如累卵!

长史及一众幕僚面色惶急。

“大都督!西线危急!赵都督兵力不足,恐难久支!是否立刻发兵救援?”

“不可!此乃诸葛亮调虎离山之计!我军若动,江北空虚,曹魏司马懿虎视眈眈,岂会坐失良机?”

“难道坐视西线崩坏,夷陵失守不成?若夷陵有失,江陵危矣!”

“可若江北有失,建业亦将震动!孰轻孰重?”

众人争论不休,目光都聚焦在一直沉默不语的陆逊身上。

陆逊站在巨大的舆图前,目光沉静地扫过西线,又掠过淮河防线,最后停留在代表建业的那一点上。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图上的几个关键点移动——寿春、历阳、濡须、江陵、夷道。

流言,他听到了。西线的败绩,他知晓了。朝中的压力,他感受到了。但他更清楚,此刻每一个决定,都关乎国运。

“江北防线,黄忠、文聘、周泰诸将,各司其职,防线稳固。司马懿新遭大败,内部未宁,短期内无力组织大规模南侵。即便其有小动作,诸将足以应对。”陆逊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而西线……赵云、魏延新败,士气低落,面对李严、邓芝两路压力,夷道乃至江陵,确有倾覆之危。”

他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过众人:“西线若崩,则我江东门户大开,蜀军可顺流直下,威胁荆南,甚至与魏国形成夹击之势!届时,纵有江北坚城,亦难挽大局!”

“那大都督的意思是……”

“救!”陆逊斩钉截铁,“必须救!而且,要快,要狠!”

他快步走到桉前,提起笔,一边疾书,一边下达命令:

“第一,立即传令濡须坞周泰,调其麾下精锐水军一万,携攻城器械,即刻西进,驰援江陵,归赵云节制!水军行动迅捷,可沿江布防,阻遏蜀军水师,稳固江陵外围。”

“第二,传令历阳黄忠,抽调五千步骑,由可靠将领率领,走陆路,速援夷道!告诉他,稳守为上,不得浪战!”

“第三,以江北都督府名义,行文荆州各郡,征调郡兵、民壮,加固城防,协助赵云稳定后方。”

“第四,八百里加急,禀报主公西线战况及我军应对之策,请主公协调各方,稳定朝局。”

一道道命令清晰明确,瞬间稳定了慌乱的人心。陆逊没有调动江北对抗曹魏的核心主力,而是动用了相对灵活的水军和部分机动兵力,既解了西线燃眉之急,又未动摇江北根本。

“大都督……如此调动,朝中若再有谤议……”长史仍有顾虑。

陆逊将写好的命令盖上大都督印,抬起头,眼中是一片冰冷的决然:“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若因谤议而踟蹰不前,坐视国土沦丧,那才是最大的不忠!一切后果,由我陆逊一力承担!执行命令!”

他的身影在烛光下显得异常挺拔,那是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也是一种舍我其谁的担当。这一刻,什么功高震主,什么流言蜚语,都被他抛诸脑后。他眼中只有这片他誓言守护的江山社稷。

西线惨败、魏延几乎全军覆没、赵云冒险救援、陆逊紧急调兵……一系列惊人的消息,如同一个个惊雷,接连在建业炸响。

武德殿内,陈暮看着手中那份由陆逊署名、详细陈述西线危机及应对措施的紧急军报,脸色铁青,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身前,庞统、徐庶,以及闻讯赶来的张昭、顾雍等重臣齐聚,人人面色凝重。

“魏延!魏延!这个匹夫!!”陈暮终于忍不住,一拳砸在御桉上,震得笔墨纸砚齐齐一跳,“违抗军令,一意孤行,损兵折将,坏我大局!孤……孤恨不能……”他气得一时语塞,胸口剧烈起伏。

庞统沉声道:“主公,魏延之罪,确凿无疑,战后必当严惩!然当下之急,是如何应对西线危局。陆伯言已果断调兵救援,其策老成持重,既解西线之困,又未动摇江北根本,臣以为可行。”

徐庶也道:“伯言此举,乃顾全大局。西线若失,则我国战略态势将极度恶化。当务之急,是支持伯言的决策,稳定朝野人心,共度时艰。”

张昭却面露忧色:“陆伯言调动周泰水军、黄忠部曲,虽情有可原,然其以江北都督府之令,越权调动其他防区兵马,此例一开,日后……况且,朝中关于其‘权柄过重’、‘尾大不掉’的议论正炽,此举恐更添非议啊!”

顾雍也叹道:“全琮等人,近日串联愈发频繁,若以此事为由,攻击伯言擅权,只怕……”

“够了!”陈暮勐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却闪烁着一种决断的光芒,“非常之时,岂能再拘泥于寻常规矩?是西线的国土重要,还是那些无聊的谤议重要?是前线的将士性命重要,还是朝堂的平衡重要?”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臣,声音斩钉截铁:“传孤旨意!陆逊应对西线之策,乃权宜之计,符合战时体制,孤,准了!并授予其临机专断之权,江淮、荆襄诸军,凡涉及西线战事者,皆可酌情调动!着令户部、兵部,全力保障西线粮草军械供应,不得有误!”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冰冷:“至于朝中……传谕百官,西线战事紧急,凡有再敢妄议军事、散布流言、扰乱人心者,无论官职高低,一律以通敌论处,严惩不贷!给孤盯紧全琮那些人,若其再有异动,立刻拿下!”

这一刻,陈暮展现出了一位雄主在危机时刻应有的魄力与担当。他选择了毫无保留地信任陆逊,以雷霆手段压制内部杂音,将国家的利益置于个人猜忌和朝堂平衡之上。

“另外,”陈暮看向庞统和徐庶,语气沉重,“以孤的名义,给伯言去一封私信……告诉他,孤信他,江北和西线,就托付给他了!让他……放手去做!”

他知道,这道旨意和这封信发出,意味着他将自己和陆逊更加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共同面对前方的惊涛骇浪。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陆逊的忠诚与能力,赌的是江东的国运!

旨意迅速传出建业,飞向各方。它如同一声号角,暂时压下了朝堂的暗流,也向浴血奋战的前线将士,传递了来自最高统治者的坚定支持。

而在江陵,刚刚收拢残兵、稳住阵脚的赵云,以及败退回营、羞愤交加的魏延,几乎同时接到了建业明确支持陆逊、并授予其更大权限的旨意,以及陆逊调派的援军即将抵达的消息。

赵云长长舒了一口气,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而魏延,看着诏书,神色复杂难明。他败了,败得如此彻底,而那个他一直试图超越的对手,却在此刻被赋予了更大的权柄和信任……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和茫然,笼罩了他的心头。

风雷激荡之中,江东这艘大船,在舵手们的奋力操控下,艰难地调整着方向,迎向更加未知的波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