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图知道，这位苏沐虽出手解围，可两人素不相识，他不愿轻易暴露自己的底细，更谈不上全然信任。
商行内的气氛因这短暂的沉默变得有些微妙，周围的弟子还没从刚才的剑拔弩张中缓过神，目光依旧在刘图、苏沐两人身上打转。
柜台后的老者见状，悄悄松了口气，捧着《六轮剑录》的手也稳了些，却不敢贸然插话。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沙哑却格外热络的声音突然从商行人群中传来，打破了这份沉寂。
“这位兄弟，看着面生又眼熟，是不是，，，”
刘图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青年挤开人群走来。
这人看着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本该是英气勃发的模样，头发却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沾满了灰尘与草屑，额前的碎发几乎遮住半张脸，露出的下颌线条利落，却覆着一层淡淡的胡茬，身上那件粗布衣衫打满了层层叠叠的补丁。
他的手里攥着半块啃得坑坑洼洼的麦饼，嘴角沾着些许微黄的饼屑，模样颇为狼狈，周身还带着淡淡的尘土与烟火气。
他一边走一边眯着眼睛反复打量刘图，脚步匆匆却不显慌乱，嘴里还不停念叨：“不对不对，再看看，，，莫不是记错了？” 说着，他伸出脏兮兮的手，一把拨开额前遮挡视线的长发，露出一双布满红血丝却格外明亮的眼睛。
当那双眼睛与刘图的目光对上时，青年突然停下脚步，手里的半块麦饼“啪嗒”一声掉在青石板地上，脸上瞬间褪去迷茫，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小兄弟，真的是你？！”
刘图瞳孔骤缩，盯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陌生的是这满身的风霜与不修边幅，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心中掀起一阵波澜。
这蓬头垢面的青年，竟然是当年在雪山中，篝火旁分他烤肉的那位四苦前辈。
“四苦前辈？” 刘图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惊讶，紧绷的肩线微微松弛，周身的戒备淡去大半，“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呢。” 刘四苦快步走到刘图面前，全然不顾周围弟子投来的诧异好奇甚至带着几分鄙夷的目光，伸手就想拍刘图的肩膀，却在看到他脸上蒙面的青布时顿了顿，转而挠了挠头，笑得一脸憨厚朴实，露出两排不算整齐却洁白的牙齿，“没想到不过几年光景，你竟已修炼到了炼心境，还来了俭合左营，不错不错。”
苏沐站在一旁，看着两人重逢的场景，眉梢微微挑了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的目光落在刘四苦身上时，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
这位刘四苦，在文营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不是因为修为高深，而是因为他年纪轻轻却终日蓬头垢面、不修边幅，还总爱四处晃悠，时不时会做出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名声实在算不上好。
苏沐入营早，曾在文营的藏书阁外见过他几次，也听过不少关于他的闲言碎语，自然认得，只是对方显然从未留意过他这号人。此刻见他与刘图相识，苏沐周身的清冷气息淡了几分，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没有插话，只作旁观。
刘四苦还在滔滔不绝，将捡起地上的麦饼，随意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与草屑，毫不在意地又塞回手里，“我当年离开雪山后，一路东奔西走，遭了不少罪，听说俭合左营招弟子，待遇还算优厚，就想来试试，没想到歪打正着还真考上了。”
一连串的问题与絮叨抛过来，刘图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暖意，却也有些无奈。
他看了看周围越来越多好奇打探的目光，又瞥了一眼身旁神色淡然的苏沐，压低声音道：“这里人多眼杂，回头找个清静地方再细说。”
“好，好得很。” 刘四苦咧嘴一笑，眼角虽因笑容眯起，却不见细纹，透着股年轻人特有的乐天派劲儿，“这里苦了点，时常缺衣少食，但有口饭吃，就挺好。对了，你刚才在跟人争什么？我老远就听到这边吵吵嚷嚷的，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也不算欺负，” 刘图淡淡道，“我想买这本剑录，不过出了点小意外。”
“剑录？” 刘四苦眼睛一亮，顺着他的目光扫过柜台后老者手中的《六轮剑录》，书页泛黄，封皮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他皱了皱眉，随即看向刘图，一脸疑惑，“你小子当年练的不是刀吗？那把短刀耍得有模有样的，怎么如今改练剑了？”
“想试试练剑，据说剑道最能锤炼心神。” 刘图轻声解释。
“行啊，有魄力。” 刘四苦拍了拍手，随即大步走到柜台前，不顾老者诧异的目光，接过那本《六轮剑录》翻看起来。
他翻书的动作极快，指尖粗糙，发出 “哗哗” 的声响，不过片刻就翻完了整本书。只见他随手将剑录丢回柜台，撇了撇嘴，淡淡吐出两个字。
“垃圾。”
这两个字说得干脆利落，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弟子都愣了愣，柜台后的老者更是脸色一白，却敢怒不敢言。
谁都知道刘四苦难缠，虽年纪不大，却凭着一股不管不顾的劲儿，没人愿意招惹他。
“小刘兄弟，你要是真想练剑，别要这种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刘四苦转头看向刘图，眼中带着几分神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胸膛挺得笔直，“我这里有本剑谱，保准比这本强上百倍，劲道十足，正适合你。”
刘图还没来得及回应，刘四苦已经拉起他的手腕，大步朝着商行外走去，动作利落，嘴里还嚷嚷着：“走，我带你去看看，晚了可就没这机会了。”
苏沐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好奇，却并未跟上，只是对着柜台后的老者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商行，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刘四苦拽住刘图的手，一路狂奔在左营那错综复杂、狭窄曲折的街巷之中。
而在这狂奔中，刘图惊讶地发现，刘四苦的体魄远比自己想象得更为强大。
尽管刘图跟着十分吃力，而刘四苦的呼吸却始终平稳。
终于，他们冲出了内城的城门，进入到了一个更加热闹嘈杂、鱼龙混杂的地方，，，外城。
这里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