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话又突然顿住。
“母后?”崇德帝怀疑自己听错了,“母后,您刚说什么?”话问的是太后,眼睛却死死看向安心方向。
安心虽被安定与陆承泽挡在身后,可他那贪婪阴辣的眼神,仿若穿透两人,落在安心身上,让她一阵恶寒。
“哀家……”太后语气微顿,神色纠结犹疑一瞬。
“母后?”崇德帝又喊了一声,太后看着他逐渐泛紫的嘴唇,眼中闪过坚定,“哀家说,她是……”
“母后。”皇帝陆淮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轻不重,嗓音淡淡,“母后想说什么,朕,刚也未听清。”
太后聚起的决然豁然散尽,身子僵在那里,未起身,未回头,“哀家,哀家……”
“太后娘娘刚说,你是我父皇。”安心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陆淮安蹙眉看向她,这小丫头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当真?母后,她当真是儿臣的血脉?”崇德帝眼神放光,倏地坐直身子,双手握住太后的肩膀,迫切想要一个答案。
“太后娘娘,您的好大儿问你话呢?”安心踮着脚,冲着太后喊话。
“心儿。”安定与陆承泽的声音响起时,安心只觉双手同时一紧。
安心第一次见两人意见如此统一,还真让她发怵,忙晃了晃胳膊撒娇,企图蒙混过关,“我,我只是怕太后年纪大了,耳背听不清,这才帮忙传话,我这是尊老爱幼,乐于助人,在做好事。”
陆承泽斜了安定一眼:你就是这么教的?遇事撒娇耍赖。
安定往后退了半步,回了他一眼:你凶,你来。
陆承泽神色鄙夷的扯了扯唇角,看向安心时却瞬间换了神色,和声细语:“心儿,真乖。”
安心愣了,这么温柔的陆承泽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也罕见的红了耳尖,这夸奖也太……硬了吧。
“呵!”安定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人……太不要脸。
有此想法的,不止安定一人。
陆淮安看向他的眼神也是一言难尽,偏偏陆承泽还一脸的与有荣焉,那骄傲的模样,让安心直叹好羞耻,忍不住朝他身后躲,这哥怎就变的如此面目全非。
“母后,她就是婉茹生的那个孩子,是吗?”崇德帝缓缓站起身,绕过太后,踉踉跄跄朝安心走去。
安定与陆承泽再次化身成铜墙铁壁,把她挡的严严实实。
安心无奈,只得踮起脚,大声回道,“我的生母确实是楚婉茹。”
“你是朕的女儿?”崇德帝震惊无比,先前匆匆几面,似遇故人面,两人的容貌明明那么相似,他怎么就想不到呢?
崇德帝想仔细看看安心,他一步步往前靠近。
可由于先前情绪过于激动,以至于蛊毒提前发作,胸间的沉闷与绞痛让他每一步都仿若踩在刀尖之上。
短短几步路,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他弓起背气喘吁吁,额头冷汗涔涔。
他眼跳心惊,一个恐怖的念头袭上心头—他的蛊毒并未解!
他先前被蛊毒控制,意识时而清醒身体却完全动不了。
他听到了,阿瞳那个贱人说在他身上下了三种蛊毒。
也听到了是安心破了阿瞳的蛊毒,治了瘟疫。
对,安心定能救他!
“安心,我是你父皇,你快救我,我的蛊毒还未解。”崇德帝眼底迸发出强烈的希望。
“不不不,有件事,你或许搞错了。”安心言笑晏晏,“我母亲楚婉茹,与你的毓皇贵妃楚婉茹并非同一人。”
“换言之,我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你的生死……与我何干啊?”
“朕不信,世间怎可能有两个楚婉茹?”崇德帝摇头嘶喊,“朕见过你,明明你与楚婉茹长得那么相像,简直一模一样。”
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不是非要认下安心这个女儿,他只想活着。
“我与曾经的崔国公夫人柳云娘更相似,曾还被错认成崔国公的女儿,认回国公府,这点,无名可以作证,毕竟我能回京,无名功不可没。”
“无名,你来说。”
无名沉默良久,最终沉沉说了句:“是!安心小姐与您没有任何关系。”
陆承泽看向楚一,楚一冲他微微点头。
先前楚一接到消息,曹澄的人意图接近无名,动机不明,他才匆匆赶去暗牢,可还是想晚了一步,赶到时无名已经逃了出去。
“怎么可能,你撒谎,你个狗奴才,你敢骗朕。”崇德帝用尽力气,踹向无名,自己却站不稳,先一步跌在地上。
“主子。”无名忙去扶。
崇德帝推开他,爬向太后:“母后,他在撒谎是不是,我就是安心的生父,对不对,您喜欢她,对她疼爱有加,您快让她给儿臣解毒,儿臣不想死。”
“奕博……你究竟要让母后失望到何种地步?”太后一脸失望痛心的看着他。
他也曾为帝王,可他所言所行,哪有一点帝王的威仪风度?
无名却突然跪向安心,“安心小姐,即便主子与您没有关系,但还请您看在太后的份上,救救主子吧。”
太后也反应过来,“是,安心是哀家说错了话,可哀家也是为了让你救他,看在哀家真心疼你份上,救救他吧。”
安心趁着安定与陆承泽不备,终于把双手解放出来,走到太后跟前,神色淡淡:“人究竟要失望到什么程度,才舍得放弃,还是说母亲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哪怕他丧尽天良,罪恶滔天,这该称赞母爱伟大,还是指责她黑白不分,助纣为孽,我……真不懂。”
说完又看向新帝陆淮安,“不管你是遵诏即位,还是拨乱反正,既为帝王,就要担起责任,不要让人在你眼皮子底下暗渡成仓,把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总之,他,我不会救,于公于私我都不该救,否则对不起我熬的那么多夜,受的那么多罪,更对不起疫情中死去的百姓。”
安心的话,无需挑明,一句暗渡成仓,助纣为孽,皇帝陆淮安就已明白一切。
说不寒心那是假的。
太后不敢辩解,更不敢看他。
崇德帝陆奕博,也终于撑不住,再次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