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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露如碎汞,泼在皇城的琉璃瓦上,溅起细碎的寒光。

沈醉的靴底碾过一片带血的宫砖,那血渍尚未干透,是方才被他剑气扫中咽喉的禁军所留。他抬头时,恰见一道黑影如惊惶的蝙蝠,正从养心殿的飞檐上翻落,衣袂扫过檐角的走兽,带起一串簌簌的碎雪——那是户部尚书李嵩,此刻再无白日里手捧玉圭时的雍容,袍角撕裂处露出的锦缎被血污浸成深褐,像一块被踩烂的陈年糕点。

“李大人这脚程,倒比给西厂递密信时快多了。”

沈醉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针,穿透宫阙间呼啸的夜风,精准地扎在李嵩背上。后者身形猛地一僵,脚下踉跄着撞在朱红的宫柱上,发出“咚”的闷响,仿佛整座宫殿都在这撞击中颤了颤。

李嵩回头时,脸上的肉在火把的光线下抖得像筛糠,那双平日里总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此刻瞪得滚圆,里面映着沈醉缓步走来的身影。沈醉的玄色劲装沾了数点血星,左手按着腰间的长剑“碎影”,剑鞘上镶嵌的墨玉在暗处泛着幽光,倒像是他此刻眼底的神色——平静,却藏着能吞噬一切的寒渊。

“沈……沈大人,”李嵩的声音劈了叉,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你我同朝为官,何必赶尽杀绝?方才宫变……皆是误会,误会啊!”

“误会?”沈醉停下脚步,夜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眉骨下那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三年前在北境,被蛮族的骨箭擦过留下的,此刻在火光里若隐若现,平添了几分戾气。“李大人勾结藩王,私调京畿卫戍,逼宫养心殿时,可没说这是误会。”

他抬手,指尖划过“碎影”的剑格,那上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此刻却沾着半干涸的血迹。“方才在殿内,你让那几个死士扑向陛下时,也没提误会二字。”

李嵩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知道,沈醉这人,向来是恩怨分明。当年在吏部,有个主事贪墨了赈灾款,被沈醉查出,愣是顶着吏部尚书的压力,将人送进了天牢,抄家时连一块带字的瓦片都没放过。如今自己犯下这等滔天罪行,沈醉怎可能容他?

“沈大人!”李嵩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看在……看在我那犬子曾与大人同窗的份上,饶我这一次!我家中还有八十老母……”

“令郎去年在秦淮河畔,为了争一个花魁,打断了三个书生的腿,”沈醉打断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日的天气,“至于令堂,上个月刚纳了个十八岁的妾室,此刻怕是正在府里听曲儿。”

李嵩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连带着嘴唇都成了青紫色。他知道,自己所有的退路,都被沈醉堵死了。

“噌——”

一声清越的剑鸣划破夜空。沈醉已拔出“碎影”,剑身如秋水,映出他眼底的冷光。“陛下有旨,擒李嵩归案,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李嵩瞳孔骤缩,求生的本能让他猛地向后一滚,躲开了沈醉刺来的第一剑。剑锋擦着他的发髻掠过,带起几缕灰白的头发,钉在身后的宫柱上,颤动不止。

“沈醉!你真要赶尽杀绝?”李嵩嘶吼着,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匕,那匕首的尖端泛着诡异的幽蓝,显然淬了剧毒。“我李嵩纵横官场三十年,岂能死在你这黄口小儿手里!”

他挥着短匕扑上来,招式杂乱无章,全然没了章法。沈醉侧身避开,手腕翻转,“碎影”在他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弧,剑脊重重地拍在李嵩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李嵩撕心裂肺的惨叫,短匕脱手飞出,掉进旁边的金水河里,溅起一圈涟漪,很快便没了踪影。

沈醉没给李嵩喘息的机会,脚尖一点地面,身形如鬼魅般欺近,左手扣住李嵩的后颈,将他死死按在宫砖上。李嵩的脸被压得变形,鼻子撞在坚硬的砖面上,瞬间流出了血。

“束手就擒,”沈醉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冰冷刺骨,“还能留个全尸。”

李嵩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一头濒死的野兽。突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角门,那里值守的禁军早已被宫变的乱兵杀散,此刻空无一人。

一丝狠厉从他眼中闪过。他猛地低头,用尽全力咬向沈醉扣着他后颈的手。沈醉眉头微蹙,下意识地松开手后退半步。就在这一刹那,李嵩像泥鳅一样滑了出去,连滚带爬地冲向角门。

“想跑?”沈醉冷笑一声,足尖在地上一蹬,身形如离弦之箭般追了上去。

夜风更急了,卷起地上的枯叶和血污,打着旋儿掠过宫墙。李嵩跑得跌跌撞撞,几次险些摔倒,却凭着一股狠劲,硬是冲出了角门,来到了宫外的街巷。

这里是皇城根下的内城,平日里皆是达官贵人的府邸,此刻却一片死寂。只有几家高门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昏黄的光晕,将两人追逐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李嵩对这里的地形显然极为熟悉,他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又从一处不起眼的侧门钻进了一座府邸。沈醉紧随其后,踏入府门的瞬间,便闻到了浓郁的脂粉气,混杂着淡淡的酒味儿。

“这不是礼部侍郎家的别院么?”沈醉挑眉,脚下不停。他记得去年中秋,还在这里见过李嵩,当时他正搂着一个穿绿衣的舞姬,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李嵩竟直接爬上了假山,借着月光,往旁边的屋顶跳去。他虽年近五十,身手却不算太差,想来这些年没少做见不得人的勾当,逃跑的本事倒是练得炉火纯青。

沈醉足尖点在假山上的一块奇石上,借力腾空。夜风吹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如同一面黑色的旗帜。他落在屋顶上时,瓦片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李嵩正手脚并用地往另一座屋顶爬,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脚下一滑,险些从屋顶滚落。他死死抓住屋脊上的兽头,才勉强稳住身形。

“沈醉!你到底要怎样!”李嵩的声音带着哭腔,此刻的他,早已没了半点朝廷大员的架子,活像个被逼到绝路的泼皮。

沈醉一步步向他走去,每一步落下,都让脚下的瓦片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很简单,跟我回去,认罪伏法。”

“我若认罪,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李嵩歇斯底里地喊道,“我李家上下一百三十七口人,都会因我而死!沈醉,你忍心吗?”

沈醉停下脚步,月光洒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当年你私吞军饷,导致北境三万将士冻死在雁门关外时,可曾想过他们也有家人?”

李嵩一噎,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你为了讨好藩王,将江南的粮税私自挪用,致使苏南千里饿殍,易子而食时,可曾念过一句‘忍心’?”沈醉的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李嵩,你手上的血,比这皇城的宫墙还要厚。如今不过是报应不爽,又谈何忍不忍心?”

李嵩的嘴唇动了动,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知道,沈醉说的都是事实。那些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罪恶,此刻被沈醉一一揭开,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你逃不掉的。”沈醉说着,再次上前一步。

就在这时,李嵩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猛地砸向沈醉。瓷瓶在空中碎裂,里面泼出的不是毒液,而是一团漆黑的粉末,遇风便散,瞬间弥漫开来,挡住了沈醉的视线。

“咳咳……”沈醉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后退了两步。那粉末带着一股刺鼻的腥气,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等烟尘散去,屋顶上早已没了李嵩的身影。

沈醉眼神一凛,俯身看向地面。只见李嵩正顺着一根垂下来的绳索,往旁边的巷子里滑去,动作仓促,却异常迅速。

“雕虫小技。”沈醉冷哼一声,转身跃下屋顶。

他落地时,恰好看见李嵩拐进巷子深处。沈醉提气便追,脚下的青石板被他踩得发出“噔噔”的声响,像在敲打着死神的鼓点。

巷子两侧的高墙如同一道道沉默的屏障,将月光切割成细碎的光斑。沈醉的身影在光影中穿梭,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黑影。他能清晰地听到前方李嵩粗重的喘息声,以及他慌乱中撞翻垃圾桶的声音。

“李嵩,你跑不了的!”沈醉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李嵩不敢回头,只是埋头狂奔。他知道,自己只要慢一步,就会被沈醉抓住。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冰冷的目光,像附骨之疽,无论他跑到哪里,都摆脱不掉。

突然,巷子尽头出现了一道岔路。李嵩想也没想,便冲进了左边的那条。沈醉紧随其后,刚拐过弯,却发现前方竟是一条死胡同。

李嵩看着眼前高耸的墙壁,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他猛地转身,看着一步步逼近的沈醉,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沈醉!你真以为我束手无策了吗?”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又摸出一小卷用油纸包着的东西。“这是我为自己留的后路!今日,你我便同归于尽!”

他说着,就要点燃手中的东西。沈醉瞳孔一缩,他看得分明,那油纸包里裹着的,是火药!

“住手!”

沈醉低喝一声,身形暴涨,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冲到李嵩面前。他左手快如闪电,扣住李嵩的手腕,右手的“碎影”则抵在了李嵩的咽喉上。

李嵩的动作僵住了,火折子掉落在地,发出“滋”的一声轻响,熄灭了。

“结束了,李大人。”沈醉的声音冷得像冰。

李嵩看着抵在自己咽喉上的剑尖,感受着那刺骨的寒意,终于彻底绝望了。他瘫软在地,眼神涣散,嘴里喃喃着:“完了……一切都完了……”

沈醉没有说话,只是用剑挑断了李嵩的腰带,将他的双手反绑在身后。做完这一切,他才直起身,望向巷子外的夜空。

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了,天地间一片漆黑。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厮杀声,提醒着他,这场宫变,还未结束。

他低头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李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走吧,李大人。陛下还在等着你的交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