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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公子没有阻止,也无力阻止。

呆呆望着远处茶楼下的,坐在两列带刀郎当中,郑天誉身前的青年。

明白了……

为何黄达这个岳丈要如此行事。

为何郑天誉敢带着巡检司出头。

可是……

他想通。

这些可都是他在世上仅存的亲族啊。

一地尸首,腥味冲天。

只见陈行缓缓起身,踩着血水泥泞,来到那群百姓身前。

这里不是江东,不是淮南,更不是渊门不夜天。

而是庆宁,他当捕头的地方。

他的脸,被很多人记下过。

跌坐在泥水里,互相抱在一起,脸上泪痕未干的百姓们看着他,手足无措。

那一柄柄落下的长刀,虚的像是一场梦。

那个冠军侯亲族,那个自称是侯爵堂弟,那个叫嚣今日就能离开衙门,那个说要杀他们全家的恶人,就这样……

死了?

只见陈行默默看了他们一眼,而后弯下腰,喑哑开口。

“陈行,愧对家乡父老了。”

是冠军侯!

赵公子以及其他几位公子小姐眼睛瞪大,看着靴侧还有血色泥泞的青年,脑子里的一根弦,彻底断开。

他是冠军侯!

冠军侯就在庆宁?

杀这些人,是他的意思!

当明白这个真相后,他们只觉得手脚冰凉。

根本不敢想家族让他们过来的目的。

根本不敢想自己刚刚做的事有多么愚蠢。

因为只要一去想,就止不住的颤抖。

为什么?

他们只敢想,他这样一个人物,知道自己有亲族在世后,难道不该是满心欢喜吗?

罪?

这些能算什么罪!

他竟然就在自己家乡,诛了自己的一族?

这样的人要去京都了……

片刻后,陈行直起身,看着一群依旧手足无措,想哭又不敢哭,想说又不敢说的人,微微一叹,而后踩着一地血色泥泞,径直来到这群公子面前。

“跑快些,一定要比我还先一步抵达京都,然后把本侯在家乡做下的事,头上顶着的恶名,传给你们的父亲,你们的长辈。”

陈行平静道:“记住,要快一些,接下来我也会立刻动身,比我慢,就不好玩了。知道吗?”

手脚冰凉的几人茫然点点头。

陈行这才冲黄达笑了笑,转身沿着街道缓缓离开。

……

“哎呀,不是老方,我知道你是话痨,可你都是圣人了,能不能管管自己的嘴?”

追上车队的陈行无奈看着面前的方正礼,“一件小事你絮絮叨叨了俩时辰,你烦不烦啊!”

“你小子忒没良心。”

方正礼嘟囔道:“我这不是怕你心情不好,来安慰你嘛,简直枉费我一片情谊,那天武曹山我诛安乐侯,我心里其实也难受的不行,我懂你。”

“你懂个锤子。”

陈行翻个白眼,望着映入眼帘的天下第一城,悠哉悠哉道:“我可不是跟你一样多愁善感如同深闺怨妇。”

“嘿!”

方正礼瞪了瞪,自顾自道:“我不跟你计较,你也别装,我知道你看着什么事也没有,其实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唉,那天我离开武曹山后,还偷偷哭过呢,更别说你小子了。

说起来也真是让人无语,哪有人闲着没事诛自己一族玩呢?

就算他们罪大恶极,可杀几个也就是了,留几个真心悔改,恶行也轻的不成吗?

好家伙,前脚知道自己有亲人,后脚就给人咔咔了,还咔了个一干二净。

咋滴,你看见别人也姓陈你难受啊?

知道京都现在都在传你什么吗?”

“传我什么啊?”

陈行好奇询问。

“说你是恶煞巨魔转世!”

方正礼捋着胡须摇头,“你的名字,在京都都能止小儿夜啼了,唬人的很!”

“好事。”

陈行耸耸肩。

余光瞥见原本懒散的方正礼悄悄直起腰,恢复大儒圣人的气质,顿时就明白谁来了。

抬头去看,只见城门口,并没有所谓的百官相迎,皇子牵马……

呃……薛启还没两岁吧?

让人家给自己牵马是有些过分。

洞开的城门人流如织,跟寻常时候没有两样。

天庆帝戴着草帽,看着面前的两只脚,这才摘下草帽,叼着草根嘿嘿一笑。

“你演乞丐呢?”

陈行蹲下去,无奈道:“别的地方也就算了,在这京都你也不注意一下形象?”

“什么狗……咳咳,形象。”

天庆帝看了一眼方正礼,笑眯眯道:“走走走,师兄做东,给你接风洗尘,让你媳妇先去看我给你准备的宅子,咱哥俩好好唠唠。

我准备了一坛好酒,正儿八经的大内琼浆,我跟你说,城里有一家羊排,滋味好的不行,那叫一个鲜啊……”

说着看向方正礼,客气一句,“方圣一起啊?”

“也好。”

方正礼矜持点点头。

然后就看见二人齐刷刷看着自己,也不说话。

方正礼:……

“老夫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些事没有处理,要不就不去了吧……”

“唉,就知道方圣事务繁多,那就不叨扰方圣了。”

天庆帝这才笑嘻嘻开口。

方正礼:……

过分,好酒好肉不喊我!

愤愤离开。

陈行跟天庆帝吊儿郎当走进城,如出一辙的八字步,任谁看了都会啐一声,拽什么拽!

守城的一个校尉有些看不惯,骂骂咧咧道:“京都不允许有这么拽的人!去,拦下盘问!”

“是!”

几个士卒快步上前拦下。

“姓甚名谁,家在何方,来京都何干?赶紧说!”

陈行跟天庆帝对视一眼,天庆帝腼腆一笑,后退半步。

陈行无奈摇头,“回军爷的话,小的姓陈,单名一个行字,家住庆宁,来京都是给你们当提督的,顺便再兼一个京兆府尹的官。

官职还凑合,俸禄也马马虎虎,听说京都居,大不易,物价很贵,请问军爷,咱的俸禄够一天吃一顿羊肉不?

小的饭量大,怕吃不饱,这几天可愁坏了……”

“嗐,饭量大就别想着吃肉嘛,吃些窝窝头不行啊?馋货,我跟你说啊……在京都你……”

小卒正说着,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拽他,“别闹,我跟你说,京都吃饭也有便宜的地方,你的俸禄,对了,你刚刚说来当什么官来着……”

“九门提督,京兆府尹。”

陈行微微一笑。

小卒沉默片刻,回头冲满头大汗的校尉肃声道:“启禀大人!经查验,皆是纯善良人,且乃我大盛肱骨,国朝忠勇!并不存在嚣张之行,跟拽更无关系,应当速速放行!”

“滚一边去……”

校尉踹了他一脚,缩了缩脑袋,“这位……咳咳,侯……您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陈行笑了笑,伸个懒腰,结果一不小心,掉出来一堆令牌官印。

“哎呀,不好意思啊军爷,东西太多,没拿住,我这就收拾。”

“侯爷,我错了,我给你捡!”

校尉都快哭出来了。

“怕什么,我又不吃人,只是初来乍到的,跟你打听一个事。”

“您说您说。”

“在京都,不能拽嘛?拽犯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