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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将小院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三人围坐在石桌旁,喝着粗茶,讨论着店铺开张前的最后一些细节。

初步的疲惫过后,一种对未来的憧憬在空气中悄然弥漫。

木建军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茶,用袖子抹了抹嘴,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提出了一个他自认为绝妙的主意:

“二丫,陈星哥,咱们这店铺眼看就要开张了,到时候光靠咱们三个,怕是忙不过来啊?

尤其是卖衣服这活儿,跟大姑娘小媳妇打交道多,有个女店员肯定方便不少。”

他顿了顿,眼睛发亮地继续说:

“我看,要不……咱给家里写封信,让娘过来帮衬一段时间?

或者让大嫂来也成,自家人,信得过,工钱也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充满了“理所当然”。

在这个年代,家族生意用自家人,几乎是天经地义的选择。

可靠、省钱、放心。

木齐章正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温热的水汽氤氲而上,模糊了她一瞬变得异常冷静的眼神。

她没有立刻反驳,轻轻吹了吹茶水,抿了一小口,借此短暂地整理着思绪。

陈星坐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木齐章。

他敏锐地察觉到,她似乎对这个提议并不热衷。

放下茶杯,木齐章抬起头,将目光投向院子里那棵老槐树,语气平缓地开口:

“二哥,你的想法是好的,替店里考虑周全。”

她话锋一转:

“不过,开店铺和咱自家摆小摊不一样。摆摊是临时凑合,怎么都行。

开店,是正经做生意,就得有做生意的规矩。”

她顿了顿,终于将目光转向木建军,眼神认真:

“这做生意啊,最忌讳的,就是亲人插手店里的事。”

木建军一愣,显然没太理解:

“啊?自家人帮忙,咋还成忌讳了?

娘和大嫂都是勤快人,还能坑咱们不成?”

“不是坑不坑的问题。”

木齐章摇了摇头,耐心解释,但话语里透出的观念却与这个时代普遍的家庭本位思想格格不入:

“是权责利分不清的问题。

娘或者大嫂来了,她是算店员,还是算老板的娘、老板的嫂子?

她的话,店员听不听?

出了差错,是该按店规说,还是按家规论?

工钱给多少合适?

给多了,店里负担重,给少了,自家人心里难免有疙瘩。

时间一长,生意上的事和家里的事搅和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反而容易生分。”

这番话像一颗颗小石子投入木建军单纯的思想湖泊中,激起层层困惑的涟漪。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妹妹说的每个点,似乎都在理,是他从未深入思考过的层面。

木齐章看着二哥迷茫的表情,心里明白,这种现代公司治理中强调的“回避制度”和“契约精神”,对于此刻的二哥来说,太过超前了。

她换了一种更易理解的说法:

“二哥,你还记得咱家过年时分猪肉不?

哪怕亲兄弟,也得用秤称得公平公道,大家心里才舒坦。

做生意也是一个道理,先立好规矩,比事后讲人情更重要。”

她语气坚定地做出决定:

“所以,店员的事儿,我打算另外请人。

找个手脚麻利的姑娘,签好契约,该给多少工钱给多少工钱,该守什么规矩守什么规矩,清清楚楚,对店里好,对大家都好。”

这时,她才提到最关键的一点,也是安抚二哥和未来应对父母质疑的“实锤”:

“至于家里,你放心。

当初我启动这生意,用了家里给的钱,我心里有本账。

我已经算好了比例,这店铺,有家里的一份。

等赚了钱,该给家里的分红,一分都不会少。

娘和大嫂,是咱们的股东,等着分红就好,不用来店里辛苦操劳。”

“股东?”

木建军对这个新词感到陌生,但“分红”他听懂了。

这让他心里的抵触情绪减轻了不少。

既然利益上有保障,似乎……妹妹的考虑也有道理。

一直沉默的陈星,此刻缓缓开口。

他基于现实情况分析:

“建军,小章考虑得长远。

请人干活,规矩清楚,容易管理。

自家人掺和进来,一旦经营上有分歧,确实容易伤感情。

婶子和大嫂,在老家生活惯了,未必适应城里的生意场。”

他的话,朴实,却从另一个角度佐证了木齐章的想法。

木建军看看妹妹,又看看陈星,虽然心里那股“用自家人更放心”的传统观念还在挣扎,但理智上,他已经开始接受这个更“讲究”的方案了。

他挠挠头,叹了口气:

“行吧行吧,你们读书多,道理懂得也多。

就按你们说的办吧。

不过,请人可得把眼睛擦亮点。”

看到二哥被说服,木齐章心里松了口气。

这不仅仅是店员人选的问题,更是她能否按照自己的理念掌控这门生意的关键一步。

避免家族式管理的弊端,引入清晰的权责和契约精神,是她内心深处那个来自未来的灵魂,对此番创业的底线要求之一。

“嗯,请人的事我会留心。”

她承诺道,心里已经开始勾勒招聘的条件。

.......

木齐章坐在靠窗的旧书桌前,铺开一张信纸,手里握着钢笔,却久久没有落下。

她微微出神,目光似乎穿透了纸张,望向了遥远的家乡。

平日里忙于生计周旋于各种事务,对家的思念被压在心底,此刻夜深人静,那份情感便悄然浮了上来。

她仿佛能看到母亲在昏黄的灯下缝补衣裳的身影,能听到父亲饭后抽着旱烟偶尔咳嗽几声的动静。

牵挂和温暖的复杂情绪,在她心头弥漫开来。

木建军正就着灯光,笨拙地擦拭着明天出摊要用的衣架,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他偶尔抬头,看见妹妹对着信纸发呆,便粗声粗气地问:

“二丫,磨蹭啥呢?是不是想家了?”

他的话直来直去,却恰好戳中了木齐章的心事。

陈星坐在稍远处的凳子上,正低头检查一副旧手套的磨损情况,闻言,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向木齐章的侧影。

他没有作声,但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理解和柔和。

木齐章被二哥说中心事,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否认。

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笔尖终于落在了纸上。

她没有过多描述在京城的艰辛和遇到的危险,捡着那些能让家人安心和高兴的事情写:

“女儿在京一切安好,勿念。

二哥与我在一起,相互照应,身体康健。

近日与友人合租一小铺面,准备经营服装。

京城春暖花开,景致颇佳……”

她写着家里的琐事,询问父母的饮食起居,叮嘱父亲少抽烟,母亲注意添减衣物。

字里行间,充满了寻常的牵挂和温情,就像一个普通的离家在外的女儿正在向父母报平安话家常。

灯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带着一种与平日里精明干练截然不同的温柔气质。

写到信的末尾,木齐章的笔停顿了一下,神情变得更为郑重。

木建军看到“伍佰元”这个数字,擦衣架的手停住了,瞪大了眼睛:

“五……五百块?二丫,这……是不是太多了点?

咱还得进货呢。”

他首先想到的是生意的周转。

木齐章头也没抬:

“家里开销大,爹娘年纪也大了。

咱们在外面,不能让家里紧巴巴的。

进货的钱,我留足了,你放心。”

她早已将方方面面考虑周全。

木建军看着妹妹,似乎也感受到了那份决心,他挠挠头,不再多说什么,继续用力地擦着衣架,只是动作更加卖力了。

陈星站起身,轻声说:“不早了,歇了吧,明天还要出摊。”

小院重归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