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林风强行开辟的微观虫洞,并非舒适的星际旅行。那感觉如同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离心机,又仿佛在粘稠的胶质中艰难穿行,四面八方传来空间结构被极致压缩、扭曲发出的无声哀鸣。若非三人修为精深,且有林风的力量护持,恐怕在进入的瞬间就会被撕成最基本的粒子。
短暂的、几乎令人失去时空感的眩晕之后,压力骤然一轻。
三人落在了一片坚硬的、散发着冰冷金属触感的平面上。
没有预想中的警报大作,没有蜂拥而至的防御单位。四周是一片死寂,一种比虚空更加深沉、更加绝对的寂静。
他们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即便是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的三人,也不由得心神剧震。
这里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舰船内部。没有狭窄的通道,没有错综复杂的管线,没有忙碌的船员。
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无限广阔的、由无数巨大几何结构构成的奇异世界。
脚下是光滑如镜、看不到丝毫拼接痕迹的暗金色金属平面,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头顶,是同样材质的“天花板”,其上镶嵌着无数缓缓脉动、流淌着幽绿数据的巨大光带,如同某种活着的神经网络,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秩序威压。无数粗细不一、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幽绿色光柱,如同支撑天地的梁柱,按照某种极其严苛、分毫不差的几何规律分布着,贯穿上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嗡嗡”声,并非通过耳朵听到,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那是无数逻辑回路高速运转、能量按照绝对精准的路径流动时,产生的法则层面的低语。这里的空间结构异常“坚硬”和“稳定”,凌星尝试调动一丝神识,感觉如同在固态水晶中穿行,阻力极大。
“这里……就是那艘巨剑的内部?”星瞳轻声低语,她的星灵之力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周身星光变得晦暗,仿佛随时可能被这片绝对的秩序领域同化、熄灭。
“感觉……像是进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活着的……机械钟表内部。”影刃的身影几乎完全融入了旁边一根能量光柱投下的阴影中,他的隐匿之术在这里也效果大减,那股无处不在的秩序力场仿佛能洞察一切“异常”。
凌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摊开手掌,零交给他们的、那枚如同黑色水滴般的“混沌探针”正静静躺在掌心,其表面有微弱的混沌光晕流转,与周围冰冷的秩序环境格格不入,散发着一丝不稳定的波动。
“探针有微弱反应,指向那个方向。”凌星感应着探针传来的细微指引,指向无数能量光柱中,一个看似与其他并无不同的方向,“但信号很模糊,这里的秩序力场干扰太强了。”
“我们必须移动,但不能引起注意。”影刃低声道,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规律脉动的能量光带和静静矗立的光柱,“这些东西,可能都是它的‘眼睛’和‘神经’。”
三人如同行走在巨人血管中的微生物,小心翼翼地在巨大的几何结构间移动。他们不敢飞行,那会引动能量流动的异常;不敢动用太强的法力,那会像黑夜中的火把般显眼。只能凭借肉身的敏捷和对能量波动的极致控制,在冰冷的金属平面和能量光柱的阴影中潜行。
沿途所见,光怪陆离。
他们看到巨大的、如同工厂车间般的空间,里面没有工人,只有无数机械臂以完全相同的节奏和角度,精准地组装着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精密部件,整个过程如同循环播放的录像,没有丝毫误差。
他们穿过由无数旋转的齿轮和光路构成的“大厅”,那些齿轮的咬合、光路的流转,都遵循着最优化的数学模式,高效,却死气沉沉。
他们甚至看到一些被幽绿能量包裹着的、形态各异的物质,正在被无形的力量分解、重组,仿佛在进行着某种物质转化实验,其过程同样充满了冰冷的计算,毫无生命的灵动。
这里的一切,都在无声地诠释着什么是“绝对秩序”,什么是“效率至上”。没有装饰,没有冗余,没有意外,甚至连空气的流动都被计算并控制在了最“经济”的模式。
这种环境,对习惯于衍化、变化与情感的生命来说,本身就是一种精神上的酷刑。星瞳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需要不断运转星灵之力,才能抵御那股试图将她思维也“格式化”的无形侵蚀。影刃的呼吸也愈发轻微,仿佛生怕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完美”。
凌星紧握着“混沌探针”,它是这片秩序沙漠中唯一的异数,那微弱的混沌波动,如同在死寂冰原上跳动的心脏,既是他们的指引,也可能随时引爆毁灭的陷阱。
突然,影刃猛地停下脚步,打了个隐蔽的手势。
前方,一个十字形的能量回廊交汇处,四具通体暗金、造型如同简化版“规则巨剑”、约三米高的机械守卫,正以完全同步的步伐,沿着固定的路线进行巡逻。它们的传感器扫过四周,幽绿的光芒冰冷而精准。
“巡逻单位,‘肃正裁决者’,战斗等级预估化神中期,具备高强度秩序武装和逻辑干扰能力。”零的声音通过加密的灵能链接,微弱地传入三人脑海,这是她根据外部数据比对出的信息。
绕不开。这个回廊是通往探针指引方向的必经之路。
凌星与影刃、星瞳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能硬闯,动静太大。也不能等待,时间不等人。
凌星的目光落在了掌心那枚“混沌探针”上,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
他小心翼翼地分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混沌能量,注入探针,然后将其如同弹珠般,以一种巧妙的角度,弹射向了回廊另一侧,远离巡逻队的一根能量光柱底部。
那丝混沌能量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在这片绝对秩序的环境中,却如同在白纸上滴下的一粒墨点!
嗡!
四具“肃正裁决者”的传感器瞬间同时锁定了那个方向!它们没有任何“疑惑”或“迟疑”的情绪,逻辑核心瞬间判定为“局部秩序扰动”,立刻改变了巡逻路线,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异常点包抄而去!
就是现在!
三人如同鬼魅,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却又不引起任何能量波动,悄无声息地穿过了空旷的回廊。
在他们身后,那四具裁决者围住了能量光柱底部,扫描着那缕即将消散的混沌气息,似乎在进行着分析记录。它们并未发现真正的入侵者,或者说,在它们的逻辑里,那缕混沌气息本身就是需要处理的“异常”。
“成功了!”星瞳微微松了口气。
但凌星的脸色却更加凝重。他感觉到,手中的“混沌探针”反应强烈了一丝,但同时也变得更加不稳定。刚才那一下微弱的激发,似乎引起了某种更深层东西的……“注意”。
他抬头望向回廊深处,那里幽绿的光芒更加浓郁,能量的低语也更加密集。
“我们离目标更近了,”凌星低声道,“但也可能……惊动了它。”
他们没有退路,只能继续向着这片秩序回廊的深处,向着那可能存在的“信息节点”,也是更加危险的区域,潜行而去。
而在他们无法感知的层面,在这艘巨舰最核心的某个逻辑回路中,一个代表着“未知混沌变量侵入”的优先级提示,被悄然标记,并上传至了更高层级的处理单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