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藏书阁总比别处凉些,暮色漫进来时,檐角的铜铃晃着细碎的响,把书架间的墨香衬得更沉。叶辰瑾坐在靠窗的案前,素白长衫的袖口挽至小臂,指尖捏着支狼毫笔,正低头在舆图上标注——那是万象书院周边的地形图,纸页边缘已被他翻得微卷,上面密密麻麻画着红圈与批注,连山林间可能藏着妖兽的岔路、驿站的水源清浊,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案上堆着的资料比往日多了大半:最上面是苏长老传来的书院弟子名录,他用朱笔圈出了几位性情温和的内门弟子,旁注“可托付照拂”;中间夹着本泛黄的《云雾谷风物志》,书页里夹着晒干的灵植标本,是他特意从藏书阁深处翻来的,标注着“可入药”“需避忌”;最底下压着张叠得整齐的纸,上面是叶夕瑶的衣物尺寸、饮食偏好,甚至连她睡觉时喜欢攥着的玉狐狸玩偶的尺寸,都写得明明白白。
“大少爷,该用晚膳了,夫人让我来问问您要不要过去。”春桃端着盏温茶走进来,脚步放得极轻——她知道大少爷这几日都在藏书阁忙,连白日都少见人影,案上的灯盏从晨亮到暮,茶换了好几盏,却没见他动过几块点心。
叶辰瑾头也没抬,笔锋在舆图上顿了顿,圈出个名为“青石驿”的站点,旁注“距书院三十里,有温泉,可解寒”:“替我回了娘,晚膳我在这儿用就好,让厨房留碗粥过来。”他指尖划过舆图上的温泉标记,想起母亲说过云雾谷清晨寒凉,瑶瑶体质偏寒,若路上能泡次温泉,或许能少些不适。
春桃把茶盏放在案边,瞥见案上的衣物尺寸单,忍不住小声说:“大少爷真是细心,连小姐穿的袄子要放宽两寸都记着——二少爷说小姐长得快,放宽些明年还能穿。”
叶辰瑾闻言,笔尖微顿,在“袄子”旁添了“每月量一次尺寸,托嬷嬷记录”的批注。他确实记得叶沐风提过,叶夕瑶比同龄孩子长得快,上月做的袄子这月就有些紧了,到了书院没人盯着,若衣物不合身,孩子定会委屈。他伸手拿起案上的小锦盒,里面装着护心佩的备用灵珠——上次给小丫头的护心佩嵌了颗灵珠,他又找工匠做了三颗,万一灵珠耗损,也能及时更换。
“对了,张嬷嬷的背景查得如何了?”叶辰瑾忽然抬头问。张嬷嬷是苏长老推荐的,要跟着叶夕瑶去书院照看生活,他虽信苏长老,却还是放心不下,特意让暗卫去查了嬷嬷的底细。
“暗卫来报,张嬷嬷是苏长老的远亲,早年在书院带过不少孩子,性子温和,还懂些基础的安神术,没什么问题。”春桃连忙回答,“嬷嬷还说,小姐要是喜欢吃灵果酪,她可以学着做,二少爷已经把方子抄给她了。”
叶辰瑾点点头,把锦盒放进旁边的木匣——那木匣是他特意准备的,里面分了三层:上层放护心佩、备用灵珠、狐尾玉佩的保养油;中层是叶沐风准备的药草包,他按“每日用量”分装成小袋,标注了“晨用”“晚用”;下层是些零碎的小物件:叶夕瑶喜欢的灵果干、叶惊澜给的捕蝶网小零件、甚至还有块磨圆了的青石——是小丫头上次说喜欢的“能画画的石头”,他特意从灵植园捡来,磨去了棱角。
暮色渐浓,春桃把厨房送来的粥放在案上,见叶辰瑾还在核对资料,忍不住劝:“大少爷,您都忙了三天了,歇会儿吧,小姐去书院的事,有您和二少爷、三少爷一起准备,定不会出岔子的。”
叶辰瑾终于放下笔,端起粥碗,却没立刻喝,目光落在案角的小布偶上——那是叶夕瑶昨天落在藏书阁的,是只歪歪扭扭的布狐狸,是她跟着叶沐风学做的,针脚歪歪扭扭,却看得出来很用心。他伸手拿起布偶,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线头,心里忽然软了——再过两天,这只布狐狸就要跟着妹妹去远方了,不知道她夜里会不会想抱着它睡觉,会不会因为见不到哥哥们而偷偷哭。
“我知道。”他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只是多准备些,她到了陌生地方,能少些害怕。”他喝了口粥,目光又落回舆图上——还有最后一处要确认,就是书院后山的灵植园,他得跟苏长老再确认一遍,园里有没有带煞气的灵植,会不会引动妹妹的魔气。
夜渐深,藏书阁的灯还亮着。叶辰瑾把整理好的资料放进木匣,锁上铜锁——这木匣会跟着叶夕瑶一起走,里面装的不仅是物品,更是他这个做大哥的牵挂。他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的桂树,月光落在花瓣上,像撒了层碎银。他想起昨天小丫头还拉着他的手,问“大哥,书院的月亮跟府里一样圆吗”,当时他说“一样圆”,心里却想着:要让妹妹在书院看到的月亮,比府里更暖些。
第二天清晨,叶辰瑾把木匣交给叶沐风,又递给他张纸:“这是我查的书院周边的灵食铺子,若嬷嬷做的灵果酪不合口味,就让张嬷嬷去这些铺子买,都是我确认过的,食材干净,没有带煞气的调料。”
叶沐风接过纸,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忍不住笑:“大哥,你这细致劲儿,比娘还操心。”
叶辰瑾却只是淡淡笑了笑,目光望向正在灵植园追蝴蝶的叶夕瑶,小声说:“她还小,咱们多操心些,她就能多开心些。”
阳光洒在庭院里,叶夕瑶的笑声像银铃般传来,混着桂花香,漫在空气里。叶辰瑾看着妹妹的身影,心里默默想着:路上的安全、书院的生活、甚至连她可能会遇到的小麻烦,他都尽量想到了,这样,妹妹去书院的路,就能走得稳些、暖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