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危局虽暂得缓解,但战争的阴云依旧沉重地笼罩在广西上空。日军虽在北线独山受阻,东线对柳州的进攻却愈发猛烈。为了彻底切断桂柳之间的联系,孤立并最终夺取这两座坚城,日军集结重兵,向连接桂林与柳州之间的战略要点——一个名为“鹰扬关”的险峻隘口,发起了疯狂的进攻。此地若失,桂林将彻底成为孤城,柳州侧翼亦将洞开。
守卫鹰扬关的,是桂军中最具血性的一支地方部队——由壮族子弟为主的独立团。团长韦拔群,一位身材不高却目光如电的汉子,以其勇悍和爱兵如子闻名。他的队伍,士兵们大多来自桂西北的崇山峻岭,熟悉山地作战,性情剽悍,装备虽然简陋,但战斗意志极为顽强。
龙渊和赵峰接到支援鹰扬关的命令时,刚从独山前线撤下休整不久。没有丝毫犹豫,他们立刻带领尚显疲惫的队伍,再次投入急行军,奔赴新的战场。
当他们抵达鹰扬关时,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隘口两侧的山头上,炮火连天,硝烟弥漫。日军的飞机不时俯冲轰炸,重炮将山头阵地犁了一遍又一遍。然而,那面残破不堪却依旧倔强飘扬的青天白日满地红旗,以及旗帜下山崖间不断喷射出的复仇火舌,证明着守卫者依然在战斗。
“龙长官!你们可来了!”一个浑身硝烟、胳膊上缠着渗血绷带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到龙渊面前,声音嘶哑,“韦团长……韦团长他带敢死队反冲锋,被鬼子的掷弹筒炸伤了!现在关前阵地快顶不住了!”
龙渊心头一紧:“带我去见韦团长!赵峰,组织队伍,立刻接防最危急的阵地!”
在关后一个简陋的救护所里,龙渊见到了韦拔群。这位铁打的汉子此刻脸色苍白,胸前裹着厚厚的绷带,鲜血仍在不断渗出,但他看到龙渊,眼中立刻爆发出光彩,挣扎着想坐起来。
“龙……龙先生……咳咳……关,关不能丢……”韦拔群每说一句话,都牵动伤口,带来剧烈的咳嗽,“弟兄们……都是好样的……跟鬼子拼了……”
“韦团长,你放心,关在人在!”龙渊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沉声保证。他转头对身边的闹闹低语:“闹闹,能帮他稳住伤势吗?”
闹闹的绿光柔和地笼罩在韦拔群身上,渗透进伤口。绿光所至,流血似乎减缓了些,韦拔群痛苦的脸色也略微舒缓。但它传递来的意念是“伤势太重”、“脏器受损”、“仅能缓解”。龙渊心中一沉。
“团长,你安心养伤,外面交给我们!”龙渊郑重道,随即转身冲出救护所,直奔炮火最激烈的关前阵地。
眼前的景象令人动容。阵地上,桂军士兵们利用每一个弹坑、每一块岩石作为掩体,顽强地抵抗着日军的波浪式冲锋。他们的军装早已破烂不堪,脸上满是黑灰和血污,许多人身上带伤,却依旧死战不退。弹药似乎已经不多了,士兵们等到日军靠近,才猛地投出手榴弹,或者端着上刺刀的步枪跃出阵地,与鬼子展开惨烈的白刃战。山崖上,随处可见与敌人抱在一起滚落深涧的烈士遗体。
“兄弟们!龙长官带援兵来了!顶住啊!”一位头部受伤、用布条草草包扎的桂军连长嘶吼着,用一把大刀劈翻了一个冲上阵地的日军曹长。
龙渊和赵峰带来的生力军立刻投入战斗,稳住了摇摇欲坠的防线。龙渊更是身先士卒,手持一把从日军手中夺来的军刀,如同战神般冲杀在最前线,刀光闪处,日军非死即伤。他的勇武,极大地鼓舞了守军的士气。
闹闹也全力施为。它的绿光不仅提供着有限的预警和防御,更重要的是,它那带着安抚和鼓舞力量的绿光,如同母亲的手,轻轻抚过每一个浴血奋战的桂军士兵。它“看”到,这些士兵体内奔涌着一种它从未如此清晰感知过的能量——那不是纯粹的力量或异能,而是一种糅合了对故土的热爱、对侵略者的刻骨仇恨、以及融入骨血中的悍勇与不屈!这就是“血性”!是八桂子弟千百年来在这片土地上孕育出的、最宝贵的精神力量!
这种“血性”,让这些装备简陋的士兵,在面对武装到牙齿的敌人时,敢于以命相搏;让他们在身负重伤时,依然能拉响最后一颗手榴弹;让他们在明知必死时,依然高呼着家乡的土话,冲向敌群!
闹闹被深深震撼了。它作为天地灵物,见过山川的壮丽,感受过自然的伟力,也接触过各种能量,但如此纯粹、如此炽烈、如此具象化的集体意志和精神力量,还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它那原本更多是出于“守护”本能和与龙渊契约而行动的意识中,第一次对这些平凡而又不凡的士兵,产生了发自灵性本源的——敬意。
它不再仅仅是将他们视为需要保护的对象,而是值得它倾力相助的、真正的勇士。
于是,在接下来的战斗中,闹闹的表现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它的绿光更加精准地萦绕在那些最危急的桂军士兵身边,尽可能地为他们挡开致命的子弹或弹片。它甚至尝试着,将自己纯净的自然能量,与士兵们那沸腾的“血性”短暂地连接、共鸣,虽然无法直接提升他们的力量,却能让他们的精神更加专注,意志更加坚定,动作在生死关头更加迅猛一分!
这种共鸣,也让闹闹自身对能量的运用,有了一丝新的感悟。刚不可久,柔不能守,而这源自灵魂深处的“血性”,似乎蕴含着某种生生不息、愈挫愈勇的奥秘。
战斗从白天持续到夜晚,又从夜晚杀到黎明。日军无数次冲上阵地,又被守军以血肉之躯硬生生地顶了回去。隘口前,尸积如山,鲜血染红了山岩。桂军独立团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全团伤亡过半,连排级军官几乎全部阵亡或重伤,但鹰扬关,依旧如同磐石,巍然屹立!
当增援的主力部队终于赶到,接替下伤亡惨重的独立团时,幸存下来的士兵们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相互搀扶着,看着身后那依旧飘扬的旗帜和巍峨的关隘,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无尽的悲痛和一丝完成任务后的释然。
龙渊站在关隘上,望着这群可敬的八桂子弟,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慨。他低头看向胸前的葫芦,闹闹的绿光平和而深邃,正静静地“注视”着那些撤离的士兵。
“闹闹,你也感受到了,是吗?”龙渊轻声道。
葫芦微微震动,传递来清晰无比的意念:“血性”、“敬意”、“守护”、“值得”。
是的,器灵无言,却已表达了最深的敬意。它不再仅仅是为了龙渊,或者为了某个契约而战。从这些普通的八桂子弟兵身上,它看到了这片土地之所以不可征服的真正原因——那深植于血脉中的、与家国共存亡的凛然血性!
鹰扬关守住了,桂柳之间的联系得以维系。八桂子弟用他们的鲜血和生命,再次证明了他们的勇武与忠诚。而葫芦闹闹,在这场血与火的洗礼中,它的灵性也得到了升华,对“守护”的含义,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它知道,未来的路依然漫长且布满荆棘,但能与这样的勇士并肩,守护这样的土地,是它的机缘,更是它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