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刃撕裂空气的声音，在临近冬天已经没什么虫鸣的小树林中形成了独特的韵律。
一道优雅的身影对着一棵小树左右移动，手中的迅捷剑连劈带刺，在树干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划痕与刺洞。
“呼……”少女停下动作，长舒了一口气。随着自身所学的剑术技巧已经被完整地运用一遍，她的练习也终于告一段落。
啪——啪啪——
一阵清脆的鼓掌声传来，阿德丽娜急忙转头看去，发现那位传授给她剑术的东方客正微笑着向她靠近。
“很漂亮的动作，阿德丽娜。”暮恩赞赏道，“这套剑术中的各个剑招都是彼此独立的，而你能将其衔接得如此流畅，已经远远超出我的期待。”
少女嫣然一笑，虽然她向来不会因为进步而沾沾自喜，却始终会对暮恩的夸奖从心底里感到兴奋。
“主要还是你教得好，这些剑招我用起来都特别顺，没有任何滞碍的感觉，熟练之后很轻松就能连贯！”阿德丽娜端详着自己的剑，这般坦承道。
暮恩满意地点点头，他的确是有选择地将《百鸟朝凤剑》中能够应对各类场面，同时适配阿德丽娜武器的剑招传授于她，因此“教得好”这句感谢他还受得起。
不过在他看来，阿德丽娜的进境如此迅速，还是因为她天生对剑招十分敏感。每次传授少女一个新的剑招时，她都能在极短时间内把握要领，而且后续基本不需要暮恩为她调整姿势。
对于许多习武之人来说，一旦没有师父在一旁演练，他们脑中的那个范式就会逐渐失准变形，练着练着就容易走样。因此作为师父，常态工作就是帮助弟子时刻保持正确的标准。
可少女却几乎不需要师父盯着，她自己脑中的那个范式似乎从来不会走样。甚至，暮恩怀疑阿德丽娜有着与自己类似的天赋，可以通过本能将一些事情做对。
就像之前少女与雪薇迩的战斗中，从来没有反向使用过“九月鹰飞”的她初次尝试就能直接完成，就像是本能在无数种可能性中，直接为她指明了答案。
暮恩自己也很难完全剖析这种天赋是如何实现的。在他过往所经历的类似事件中，即使是那些自己几乎不了解的事物，只要他顺着心意选出自己认为最合理的途径，事后也往往会被证实是正确的。
虽然不爱自夸，但他认为这种天赋可能源于自己对事物本质的过人理解力。这种理解力甚至超越了理性的范畴，在他的理智弄明白一件事物之前，本能已经确认了其深层的规律，因此经常能够莫名其妙地找到正确答案。
无论如何，有一个教什么会什么的学生，总归是一件幸事。不过再强大的天赋也绝非无所不能，一种基于理解的能力，自然也会因为语言与文化的隔阂而遇到阻碍。
“前些天教给你的那套‘呼吸方式’，至今还是没什么效果吗？”暮恩主动问道。
阿德丽娜略显沮丧地点点头，叹了口气说：“我尝试了很多次，却还是没有那种你所说的‘能感受到身体内的某种力量流动’的感觉。”
暮恩并不感到奇怪，仅凭吐纳法，没有心法要诀辅助理解，要触摸到内功的门槛当然是难上加难。
女性一般属阴，所以暮恩教给阿德丽娜的是一门最基础的纯阴心法。如果少女能够凭此迈入内家，他就可以循序渐进，传授给她更多高级乃至顶级的功法，让西方大陆从此多一位武功高强的女侠。
少女学习呼吸吐纳的速度非常快，可是在心法要诀的传授上，暮恩可就犯了难。
“气行天心，意守神台，道取平中，奇正自来……”
哪怕只是开头这四句，暮恩都不知道该怎么向阿德丽娜翻译。
东方的心法要诀并非只有字面意思，而是要结合字句去自行感悟，玄妙无比。所以即使是东方人，能顺利修习内功的也不多。
至于要把这些句子翻译成另一种语言，让一个毫无东方文化背景根基的少女去学习……
只能说，暮恩当场就有些后悔。
负责任的他终究还是硬着头皮，结合自己修炼的理解，尽量尝试简单易懂地向阿德丽娜描述了心法要诀的内容。
显然，他的努力还未成功。
“没关系，你在做的可能是一件史无前例的事，遇到任何阻碍都是正常的。尝试着多理解一下我和你讲的那些句子吧，感悟这种事急不得，也许某一天你突然就成功了。”暮恩微笑着鼓励道。他所说的倒也不完全是安慰，习武之人在瓶颈处被困囿多年，突然一通百通的案例并不鲜见。
阿德丽娜无奈地点点头，她并不感到气馁，只是并不喜欢这种无处使劲的感觉。
“啊，找到你们了！大队长也真是的，也不等等我们！”
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原来是那些女佣兵们寻了过来。见东方客与少女在一起，她们的脸上都挂着窃笑。
“这树林一共也没多大，我认为想藏起来比被你们找到还要困难得多。”暮恩轻松地打趣道。
“大队长，你可要说话算话，今天不止要教阿德丽娜，也要提点提点我们的技巧！”一位看起来比暮恩小不了几岁，表情认真的女佣兵兴奋地说。
选择来到这里的女佣兵们都是比较上进的，大抵都将雪薇迩和索菲娅视为榜样。
女枪士平时也会经常出现在训练场指导大家，但相比于高强的个人实力，她在教人这个领域的天赋就十分普通。因此大家都很期待暮恩的提点，毕竟团里如今有一小部分人在传，说这位新来的东方客才是此时黄昏佣兵团中实力最强的人。
暮恩又仔细看了一眼，发现靠近的队伍中还有不少男性佣兵，不禁笑道：“你们这来的人数，比我想象得要多啊。”
带头的女佣兵不好意思地说：“你当时也没说只能叫上姑娘们，我在传话时被他们听到了，反正也都是同伴，就一起带过来了。”
东方客苦笑着点了点头。
反正十只羊也是赶，二十只羊也是放。眼看天色尚早，多教几个人也算是给团里做点贡献。
只是苦了这些森林里的树，今日少不了要被刀砍斧劈，希望不要怪罪于他。
树木不会说话。
只是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