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冬天亮得早,凌晨三点刚过,窗外的天就蒙蒙亮了,雪光反射着微光,把院子照得隐约可见。林逍是被院子里猎狗的轻吠吵醒的,一摸炕头,虎子早就没了踪影——不用想也知道,这小子是急着去搜山,提前去喂狗了。他翻身下床,穿上狼皮袄,刚推开门就打了个寒颤,零下三十多度的寒气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鼻腔里的气都冻成了白霜。
“逍儿哥,都准备好了!”虎子牵着黑子和青芽走过来,手里的三八大盖擦得锃亮,枪托上还缠着防滑的布条。院子里停着一辆长江750摩托车,这是联勤巡逻队的装备,林逍特意跟公社申请来的,雪地行车比步行快了不止一倍。摩托车的侧斗里装着麻绳、火把、急救包,还有两袋冻硬的玉米面饼子,是两人的午饭。
王秀兰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出来,絮絮叨叨地叮嘱:“粥趁热喝,垫垫肚子。今天风大,把护耳戴好,别冻着耳朵。要是找不到就早点回来,别往深山里闯。”林逍接过粥碗,几口就喝了下去,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娘放心,我们有对讲机,跟爹和保卫科随时联系。”虎子也呼噜噜喝完粥,把碗往灶台上一放:“婶子,我们走了,晚上回来给您带好消息!”
林逍发动摩托车,引擎的“突突”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车斗里的猎狗兴奋地叫了两声,爪子在铁板上抓挠着。摩托车碾过积雪,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朝着林场的方向驶去。天越来越亮,路边的树林银装素裹,树枝上挂着厚厚的雪挂,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像撒了一地碎银子。
不到半个时辰,摩托车就到了林场门口。林建国和刘刚带着保卫科的队员已经在等着了,每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手里的猎枪斜挎在肩上。“逍儿,虎子,来了!”林建国迎上来,脸色凝重,“昨晚后半夜刮了一宿西北风,西坡的脚印估计都被盖住了,搜寻难度大。”
林逍点点头,跳下车检查装备:“没事,我们先去西坡事发地看看,要是脚印没了,就往北方搜。猞猁受伤了,行动不会太快,肯定躲在周边的背风处。刘队长,你们还是守着林场周边,万一它折返回来,别让它伤着人。”刘刚连忙应道:“放心吧,我们分了三组巡逻,每半小时跟你们通一次话。”
摩托车沿着林场的简易公路往西行,走到尽头后,两人弃车步行,带着猎狗往山上爬。西坡的积雪果然被风吹得乱七八糟,昨天还清晰的猞猁脚印,如今只剩下零星的痕迹,很快就彻底消失在一片开阔的雪地中。黑子和青芽趴在雪地上,鼻子不停地嗅着,时不时对着北方狂吠几声,却始终找不到明确的追踪方向。
“风把气味都吹散了。”林逍蹲下身,摸了摸雪面,积雪下面结了一层薄冰,脚印根本存不住,“只能往北方搜,那边有几处岩洞和乱石堆,是野兽常藏身的地方。”两人不再犹豫,带着猎狗朝着北方进发。虎子走在前面,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时不时拨开挡路的树枝;林逍跟在后面,手里的56半始终瞄准前方,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动静。
山上的风比山下更大,呼啸着穿过树林,像鬼哭狼嚎一般。积雪没到了大腿根,每走一步都要先把腿拔出来,再踩下去,深一脚浅一脚地格外费力。猎狗们在前面开路,厚厚的脚垫踩在雪地上悄无声息,耳朵高高竖起,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走了一个多小时,两人身上的汗把内衣都浸湿了,冷风一吹,后背冰凉刺骨。
“逍儿哥,歇会儿吧!”虎子靠在一棵松树上,大口喘着气,呼出的白气在眉毛上结了霜,“这鬼天气,走一步喘三口,比打猎还累。”林逍也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掏出水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热水:“歇十分钟,吃点饼子补充体力。”他把冻硬的玉米面饼子掰成小块,分给虎子和猎狗,自己也啃了起来。饼子又干又硬,嚼起来费劲儿,却能顶饱,是东北人冬天上山的必备干粮。
休息过后,两人继续往北搜寻。这片山林林高雪厚,松树和桦树长得密密麻麻,阳光很难穿透树冠,地上的积雪常年不化,踩上去咯吱作响。林逍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猞猁喜欢躲在背风的岩洞或大树根部,受伤后更是需要温暖的藏身之处。他让猎狗重点搜索这些地方,自己则留意树上的动静——猞猁擅长爬树,有时候会躲在树枝上伏击猎物。
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太阳升到了头顶,却没有丝毫暖意,像个挂在天上的冷月亮。两人找了个背风的石崖下休息,吃了点饼子,喝了点热水。林逍打开对讲机,跟刘刚联系:“刘队长,我们在北方石崖处休息,暂时没发现猞猁踪迹,周边一切正常。”对讲机里传来刘刚的声音:“收到!我们这边也正常,没发现异常情况。”
“逍儿哥,这猞猁不会跑太远了吧?”虎子啃着饼子,有些泄气,“我们搜了一上午,连个毛都没见着。”林逍擦了擦嘴角的饼渣,指着远处的山峦:“不会,它左前腿受伤了,跑不远。你看那边的山坳,有几处废弃的猎人小屋,我们下午去那边看看,说不定它躲在里面养伤。”
刚休息了没多久,林逍腰间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里面传来刘刚急促的声音:“林逍队长!林逍队长!紧急情况!887农场那边出事了!猞猁下山伤人了!”林逍心里一沉,连忙按住对讲键:“刘队长,详细说!伤得怎么样?猞猁现在在哪?”
对讲机里的声音带着颤抖,显然是吓坏了:“猞猁凌晨先袭击了887农场附近的一户人家,把鸡舍里的十几只鸡全咬死了!然后躲在附近等着,到了早上六七点,正好遇上出门捡柴的姐弟俩,弟弟当场被吓晕了,姐姐为了护着弟弟,右肩膀被爪子挠伤了!它伤人后又冲进农场的猪圈,咬死了一头两百多斤的肥猪,村民们听到动静赶过来,才把它赶走了!”
“什么?”林逍脸色大变,猛地站起身,“887农场?那离西坡足足有六十里地!这畜生一夜之间跑了这么远,还敢主动伤人,是要吃人了!”虎子也急了,抓起三八大盖就往外冲:“逍儿哥,快!我们去救那姐弟俩!”林建国的声音也从对讲机里传来:“逍儿,我已经让人把姐弟俩送到林场医院了,你们赶紧去887农场,跟那边的治保队长对接,摸清猞猁的去向!”
“好!爹,刘队长,我们现在就去887农场!”林逍对着对讲机喊完,拉起虎子就往山下跑,“快!骑摩托车去,能快点!”猎狗们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跟在两人身后,飞快地朝着摩托车的方向跑去。积雪被踩得飞溅,两人顾不上寒冷,一口气跑到了山下,跳上摩托车就往887农场赶。
长江750在雪地上疾驰,车斗里的猎狗对着前方狂吠,引擎的轰鸣声和风声交织在一起。林逍把油门加到最大,摩托车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碾过积雪,朝着887农场的方向驶去。他心里又急又怒,这只猞猁受伤后不仅不躲起来养伤,反而更加凶残,从袭击鸡舍、猪圈到伤人,显然已经把人类当成了猎物,这种野兽,绝不能留!
一个多小时后,摩托车终于到了887农场。农场的村口围了不少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恐的神色,对着地上的血迹和鸡羽毛指指点点。看到林逍和虎子骑着摩托车过来,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一个穿着军大衣、身材高大的汉子迎了上来:“是林逍队长吧?我是农场治保队长,叫张铁柱。”
“张队长,情况怎么样?姐弟俩没事吧?猞猁往哪跑了?”林逍跳下车,直奔主题。张铁柱叹了口气,脸色凝重:“姐弟俩已经被送到林场医院了,医生说姐姐的肩膀被挠伤了,好在冬天穿得厚,棉袄和毛衣挡住了一部分力道,没伤到骨头,就是失血有点多,已经包扎好了,弟弟就是受了惊吓,醒过来就没事了。”
他指着村子西边:“猞猁袭击完姐弟俩、咬了猪之后,被村民们用锄头和扁担赶跑了,往西边的野狼沟跑了。那地方以前是狼窝,也就五六年前,组织过一次围剿,把狼都灭了,所以叫野狼沟。里面林高树密,积雪比这边还厚,到处都是乱石堆和岩洞,最适合野兽藏身。”
“野狼沟……”林逍皱起眉头,他听说过这个地方,地势险要,里面的树木长得密密麻麻,阳光都照不进去,就算是白天进去也容易迷路,更别说晚上了。张铁柱看出了他的顾虑:“林队长,我知道你们着急,但野狼沟太危险了,现在已经下午两点多了,东北的天下午四五点就黑,进去搜不了多久就得出来,反而容易被猞猁偷袭。”
虎子急道:“那也不能放任它在里面待着啊!万一它再出来伤人怎么办?”张铁柱连忙说道:“我们已经安排了人守在村口,每隔一个时辰巡逻一次,只要它敢出来,就开枪示警。我看不如这样,你们在农场休息一晚,明天凌晨三点多,天一亮就进去搜,那时候光线好,也有足够的时间把它找出来。”
林逍掏出对讲机,跟林建国和刘刚沟通了情况。林建国也劝道:“逍儿,张队长说得对,野狼沟地形复杂,晚上进去太危险。你们先休息,养足精神,明天一早我们带人过去支援你们,务必把这畜生打死!”林逍想了想,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点头:“行!张队长,麻烦你给我们安排个休息的地方,再给我们弄点吃的,我们吃完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进山。”
张铁柱连忙应道:“早就准备好了!我让我媳妇给你们炖了猪肉白菜,还蒸了白面馒头,管够!休息的地方就在我家隔壁,烧了火炕,暖和得很。”他领着两人往村里走,路上不停有人过来打听情况,看到林逍和虎子手里的枪,眼神里满是期待:“林队长,一定要把那畜生打死啊!太吓人了,以后都不敢让孩子出门了!”林逍安抚道:“乡亲们放心,明天我们一定把它解决掉,不会再让它伤人了。”
到了张铁柱家,他媳妇已经把饭菜端上桌了。一大盆猪肉白菜炖粉条,油汪汪的,香气扑鼻;一笼白面馒头,雪白松软;还有一碟腌萝卜,清脆爽口。两人饿了一天,也顾不上客气,拿起馒头就着菜,大口吃了起来。张铁柱坐在一旁,给两人倒了两碗热水:“林队长,这猞猁到底是啥来头啊?咋这么凶?以前我们农场也没见过这东西啊。”
林逍一边吃,一边解释:“这是东北山林里的猞猁,又叫虎崽子,凶得很,爪子比菜刀还锋利,连狼都怕它。今年雪太大,山里没吃的,它饿极了就下山了,上次在林场伤了人,这次又跑到这里来,显然是把人类活动区当成了捕猎场。”虎子咬了一大口馒头:“这畜生敢伤孩子,明天见了它,我第一枪就打它的脑袋,绝不给它机会!”
吃完晚饭,张铁柱领着两人去隔壁的房间。房间里的火炕烧得滚烫,床上铺着厚厚的褥子,墙角堆着几捆柴火,足够晚上取暖用。“林队长,虎子兄弟,你们早点休息,明天凌晨三点我来叫你们。”张铁柱带上门,走了出去。林逍和虎子也不洗漱,脱了外套就躺在炕上,疲惫感瞬间涌了上来,但两人都没睡着,心里想着明天的搜山行动。
“逍儿哥,明天进山,我们咋搜?野狼沟那么大。”虎子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林逍望着屋顶的椽子,缓缓说道:“明天我们跟张队长借两个农场的老猎手,他们熟悉野狼沟的地形。我们分成两组,一组从沟口往里面搜,一组从沟的侧面绕过去,堵住它的退路。猎狗在前探路,我们跟在后面,一旦发现猞猁,不要犹豫,直接开枪打死,这东西已经成精了,留着就是祸患。”
“嗯!”虎子重重地点点头,“我的三八大盖已经上好了子弹,瞄准了它的脑袋,保证一枪致命。”林逍又说道:“还有,野狼沟里的积雪厚,里面有不少陷阱和废弃的猎坑,走路的时候小心点,别掉进去。要是遇到突发情况,就开枪示警,我们互相接应。”
两人聊了一会儿,渐渐有了睡意。窗外的风还在呼啸,雪粒打在窗户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猎狗们在门口蜷缩着,偶尔发出一两声低吠,警惕地守着门口。林逍摸了摸枕头底下的56半,枪身冰凉,却给了他十足的安全感。他知道,明天的搜山行动绝不容易,但为了乡亲们的安全,为了不让更多人受伤,就算再危险,他也必须把那只猞猁找出来,打死它!
不知睡了多久,林逍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林队长,虎子兄弟,醒醒!三点了,天快亮了!”是张铁柱的声音。林逍连忙推醒虎子,两人穿上衣服,走出房间。外面的天果然已经蒙蒙亮了,雪光反射着微光,能隐约看到远处的山峦轮廓。张铁柱领着两个穿着皮袄的汉子过来:“林队长,这是李大叔和王大叔,都是农场的老猎手,五十来岁,一辈子在野狼沟周边打猎,地形熟得很,冬天上山经验也足。”
李大叔和王大叔都五十出头,脸上刻着风霜,头发只是鬓角有点白,精神头十足,手里端着保养得极好的老式猎枪,腰间挂着磨得发亮的砍刀和鹿皮手套。“林队长,虎子兄弟,放心吧!野狼沟的岩洞、背风处我们闭着眼都能摸到,那猞猁受伤了跑不远,指定躲在沟里暖和地方养伤,保准给你们找出来!”李大叔拍着胸脯说道,声音洪亮,手上的老茧看得出来是常年握枪、砍柴磨出来的。
张铁柱把早就准备好的早饭端了上来:“快吃点,热乎的。”还是白面馒头和猪肉白菜,两人匆匆吃了几口,就开始收拾装备。林逍检查了56半的子弹,又给虎子的三八大盖装了新的子弹带。李大爷和王大爷也检查了自己的猎枪,往枪管里装了霰弹——这种子弹近距离威力大,适合在树林里打猎。
“都准备好了吗?”林逍问道。众人都点了点头,手里的猎枪握得紧紧的,眼神坚定。林逍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里,让他瞬间清醒:“出发!目标野狼沟!这次一定要把那只猞猁打死,绝不能让它再伤人!”
一行人朝着野狼沟的方向走去。天越来越亮,东方泛起了鱼肚白,远处的天际线渐渐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寒风依旧呼啸,但每个人的心里都燃烧着一股怒火,为了受伤的姐弟俩,为了农场的乡亲们,他们今天必须除掉这只凶残的猞猁。野狼沟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片林高雪厚的山林,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等待着他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