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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三十的天刚蒙蒙亮,东北的寒风就裹着雪沫子打在窗棂上,发出“呼呼”的声响。可林逍家的院子里早已没了往日的寂静,王秀兰凌晨四点就起了床,在灶房里生起炉火,铁锅烧得通红,正炒着瓜子和花生——这是东北除夕必备的零嘴,装在铁皮盒里,招待拜年的乡亲再合适不过。

“逍儿,快起!你爹今天从林场回来,咱得把院子扫干净!”王秀兰的吆喝声从灶房传来,带着烟火气。林逍一骨碌爬起来,穿上新做的蓝布棉袄,刚推开门就打了个寒颤。院子里的积雪没到脚踝,他拿起大扫帚,从东头往西头扫,积雪被堆成一个个小丘,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石板路。

林逍正扫着雪,院角的踏雪突然兴奋地刨着蹄子,对着路口轻吠。他抬头看了眼天色,估摸着父亲也快到了,加快了手里的动作。积雪被堆成一个个整齐的小丘,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石板路,雪沫子沾在他的眉梢,很快凝成了细小的冰粒。

两人正扫着雪,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踏雪兴奋地刨着蹄子,对着路口狂吠。林逍抬头一看,只见林父背着铺盖卷往这边赶来。林场离农场不远,走路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林父穿着藏青色的林场工服,脸上冻得通红,胡茬上结着白霜,看到院子里的儿子,眼睛瞬间亮了:“逍儿,爹回来过年了!”

林逍连忙迎上去,接过父亲的铺盖卷:“爹,路上冷不冷?快进屋暖和暖和。”林父搓着冻得发僵的手,走进屋就被灶房的暖意裹住,王秀兰连忙端来一碗热姜汤:“快喝点姜汤驱驱寒,灶上温着馒头,先垫垫肚子。”林父接过姜汤一饮而尽,砸着嘴说:“还是家里的姜汤暖身子,林场的大锅饭哪有这滋味。”

晓梅也醒了,穿着花棉袄从里屋走出来。十六岁的姑娘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她快步走到林父面前,接过父亲的铺盖卷:“爹,您可回来了,我给您留了鹿肉干!”林父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眼里满是欣慰:“我的闺女长大了,还记得给爹留好吃的。”晓梅从兜里掏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鹿肉干,林父放进嘴里嚼着,脸上满是笑意。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沈歌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布包,头上围着林逍给她的兔毛围巾,鼻尖冻得通红。“婶子,林叔,我来给你们拜年了。”沈歌笑着说,把布包递过来,“这是我绣的帕子,给晓梅和婶子各绣了一块。”布包里的帕子绣着梅花和喜鹊,针脚细密,是沈歌攒了半个月的功夫绣的。

王秀兰连忙拉她进屋:“快进来,外面多冷!早就盼着你来了,晓梅昨天还念叨你呢。”晓梅拉着沈歌的手,笑着说:“沈歌姐,咱们去贴窗花!我娘买了好多,有胖娃娃抱鱼的,还有喜鹊登梅的。”东北除夕贴窗花是老规矩,剪得精致的窗花贴在窗玻璃上,透着外面的雪光,格外喜庆。

沈歌眼睛一亮,跟着晓梅进了里屋。炕桌上摆着一摞窗花,是王秀兰托村里的剪纸能手林大娘剪的。晓梅端来一碗清水,用棉签蘸着水涂在窗花背面——东北冬天贴窗花用水就行,低温能让窗花牢牢粘在玻璃上,还不损伤窗纸。晓梅拿起一张胖娃娃抱鱼的窗花,小心翼翼地贴在窗玻璃上,沈歌在一旁帮忙抚平,两人配合得格外默契。

院子里,林逍和林父正准备贴春联。春联是三爷爷林守业写的,三爷爷是农场里少有的文化人,写得一手好毛笔字。红纸黑字,墨迹饱满,上联是“春回大地千山秀”,下联是“福降人间万户欢”,横批是“万象更新”。林父搬来梯子,林逍拿着春联,两人配合着贴在门框上。

“左边再高一点,对,就这样!”林父在下面指挥着,林逍调整着春联的位置。东北贴春联有讲究,上联贴在门框左侧,下联贴在右侧,横批要贴在门楣正中间,还要在门角贴“福”字,有的人家还会贴“出门见喜”“抬头见财”的小横批,图个吉利。林逍把“福”字倒着贴在门框上,晓梅跑出来喊:“爹,哥把福字贴倒了!”

林父笑着说:“傻闺女,‘福倒’就是‘福到’,这是好兆头!”晓梅恍然大悟,点点头继续和沈歌贴窗花。沈歌站在窗旁,手里还拿着没贴完的窗花,嘴角噙着笑,可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林逍看在眼里,心里微微一沉——他想起三个月前在路边遇到沈歌的场景,那时她发着高烧,倒在雪地里,身边只有一个破布包,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一本翻旧的诗集。

沈歌的父母早逝,她被分配到农场插队,知青点里的人大多成家,只有她孤零零一个。那天林逍打猎回来,看到雪地里的沈歌,连忙把她背回家,王秀兰熬了姜汤,林父找了林场的医生给她看病,才算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从那以后,沈歌就常来家里帮忙,林家人也把她当亲人,可她眼里的孤独,却总在不经意间流露。

春联贴好后,林父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纸包,递给林逍:“这是爹今年的奖金,五十块钱,你拿着。”林逍连忙推辞:“爹,我今年打猎、收山货赚了一万多,家里啥都不缺,您自己留着花。”林父愣了一下,随即拍着他的肩膀大笑:“好小子,比爹有本事!行,那爹就留着给你攒彩礼!”王秀兰在一旁笑着说:“可不是嘛,咱现在日子好了,不用再紧巴巴的了。”

转眼到了中午,灶房里热闹起来——该包饺子了。东北除夕的饺子讲究多,要包“元宝”形,寓意招财进宝;还要在其中一个饺子里包一枚硬币,谁吃到就代表来年财运亨通。王秀兰和晓梅一起和面,用的是纯白面——自从林逍打猎赚了钱,家里早就吃得起纯白面的饺子了,这在农场里可是少有的体面。

林父坐在炕沿上,手里拿着擀面杖擀皮。他擀的皮又圆又薄,中间厚边缘薄,包起饺子来不容易破。晓梅和沈歌坐在一旁包饺子,晓梅包的饺子规规整整,沈歌更是包得有模有样,捏出的褶子整齐均匀。“沈歌姐,你包的饺子真好看!”晓梅羡慕地说。沈歌笑了笑:“我娘以前教我的,她说过年包饺子,褶子越多越吉利。”

林逍坐在沈歌旁边,看着她包饺子的动作,阳光透过窗玻璃照在她脸上,映得她皮肤白皙,睫毛纤长。可他分明看到,沈歌包着包着,动作慢了下来,眼神飘向窗外——远处的林氏本家都在贴春联、放鞭炮,欢声笑语传得很远。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着饺子皮,指尖微微泛白。

林逍心里一紧,想起前世自己孤身一人过年的滋味,那种看着别人团圆、自己却无家可归的孤独,他比谁都清楚。他放下手里的饺子皮,轻轻握住沈歌的手——她的手很凉,还带着面粉的粗糙。沈歌一惊,抬头看向林逍,眼里满是错愕。

“以后就做林家儿媳吧。”林逍的声音不高,却格外坚定,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浪漫的誓言,只有一句朴实的承诺。沈歌的眼睛瞬间红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掉在饺子皮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王秀兰和林父对视一眼,眼里满是笑意。王秀兰早就看出沈歌这姑娘不错,懂事能干,对晓梅也好,心里早就把她当成了未来的儿媳。林父轻轻咳嗽一声:“沈丫头,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不用再孤零零的了。”沈歌抬起头,抹了抹眼泪,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比窗上的窗花还要明媚:“林叔,婶子,谢谢你们。”

晓梅抱着沈歌的胳膊,脆生生地喊:“嫂子!以后你就是我嫂子了!”沈歌脸一红,轻轻捏了捏晓梅的脸:“嗯,晓梅以后有嫂子疼了。”王秀兰笑着拍了拍沈歌的手:“以后咱就是一家人,可得好好待我们晓梅。”院子里的笑声此起彼伏,连灶房里的炉火都仿佛更旺了些。

饺子包得差不多了,王秀兰挑了二十个最大的饺子,放进一个搪瓷盆里,撒上点干面粉防止粘连:“逍儿,给你王奶奶送过去。她一个人在六分场过年,怪冷清的,这些饺子让她尝尝鲜。”王奶奶是农场的英雄母亲,她的儿子在抗美援朝时牺牲了,从此孤身一人,林家人每年除夕都会给她送饺子。

林逍把饺子放进布兜里,裹得严严实实,牵着踏雪就往外走。六分场离总场有三里地,踏雪脚步轻快,蹄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声响。路上遇到不少林氏本家的乡亲,都穿着新衣服,手里提着鞭炮,看到林逍都笑着打招呼:“逍儿,去给王奶奶送饺子啊?”“年后过来喝酒啊!”林逍一一应着,心里暖暖的。

王奶奶家在六分场的最里头,是一间低矮的土坯房,院子里的柴堆码得整整齐齐。林逍敲了敲门:“王奶奶,我是逍儿,给您送饺子来了!”屋里传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王奶奶打开门,看到林逍,脸上露出笑容:“逍儿来啦,快进屋!”她的头发全白了,却梳得整整齐齐,身上穿着林逍去年给她买的棉袄。

林逍把饺子放在灶台上,帮王奶奶把炉火捅旺:“王奶奶,这是刚包的饺子,您等下煮了吃,里面有个包硬币的,吃到了来年有福气。”王奶奶拉着他的手,摩挲着他的手背:“好孩子,每年都想着奶奶。今年你爹回来了,家里热闹吧?”林逍点点头:“嗯,挺热闹的,家里上半年买了台电视机,等下能看春晚。”

王奶奶眼睛一亮:“电视机?那可是稀罕物!”她从炕席下拿出一个红布包,递给林逍:“这是奶奶攒的几块银元,你拿着,给家里添点年货。”林逍连忙推辞,王奶奶却板起脸:“拿着!这是奶奶的心意,你们日子过好了,奶奶才高兴。”林逍只好收下,放进怀里,心里满是感动。

从王奶奶家出来时,天刚擦黑。东北的除夕来得早,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窗上的窗花在灯光下格外醒目。不少人家开始放鞭炮,“噼噼啪啪”的声响此起彼伏,硝烟味混着雪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踏雪跑得欢快,脖子上的铃铛“叮铃”作响,像是在庆祝这个团圆的日子。

回到家时,院子里已经挂起了红灯笼,是林父特意从林场带回来的,红绸做的灯笼罩,里面点着蜡烛,映得院子通红。林父正站在院子里整理鞭炮,那是一串五百响的鞭炮,在那个年代算是相当阔气的了。“逍儿,你可回来了!就等你回来放鞭炮呢!”林父喊道。堂屋的八仙桌上,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盖着红布,那是林逍上半年打猎赚了钱后买的,在农场里算是独一份。

林逍走进屋,灶房里的饺子已经下锅了。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饺子浮在水面上,一个个圆滚滚的,像小元宝一样。王秀兰用漏勺把饺子捞出来,放进铺着白菜叶的盘子里——白菜叶能防止饺子粘在一起,还能保持温度。“快尝尝,刚出锅的!”王秀兰给每个人都夹了一个饺子。

晓梅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烫得直呼气,却不肯吐出来:“好吃!里面有白菜猪肉馅的!”东北除夕的饺子馅大多是白菜猪肉,白菜是自家种的,腌成酸菜或者新鲜吃都好,猪肉是林逍打猎换的,肉质鲜嫩。沈歌夹了一个饺子给林父:“林叔,您尝尝。”林父咬了一口,点点头:“不错,比林场的饺子好吃多了。”

正吃着,晓梅突然喊起来:“我吃到硬币了!我吃到硬币了!”她把嘴里的硬币吐出来,擦干净后举得高高的,脸上满是得意。“我们晓梅来年要发大财咯!”王秀兰笑着说,给她夹了一个大饺子作为奖励。沈歌看着晓梅的样子,笑得眉眼弯弯,眼里的落寞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暖意。

林逍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感慨万千。这是他重生归来的第二个春节,去年的此时,他刚从西山打猎回来,家里只有母亲和妹妹,冷冷清清。而今年,父亲回来了,身边有了沈歌,虎子一家也在,院子里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他低头看了看身边的沈歌,她正给晓梅剥着冻梨,侧脸在灯光下柔和动人。

“放鞭炮咯!”林父喊了一声,林逍拿着火柴走过去,点燃鞭炮的引线,连忙跑开。“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起,红色的纸屑落了一地,像铺了一层红地毯。晓梅和沈歌站在门口,捂着耳朵,脸上却满是笑容。五条猎狗蹲在院子里,对着鞭炮声狂吠,却不敢靠近,样子格外滑稽。

鞭炮放完后,林父把电视机上的红布掀开,插上电源调试频道。雪花点闪烁了几下后,屏幕上出现了中央电视台的画面。1981年的春晚虽然朴素,却充满了年味,李谷一的《乡恋》透过电视机的喇叭传出来,悠扬的歌声回荡在屋里。王秀兰和沈歌坐在炕沿上看着,晓梅凑在屏幕前,眼睛瞪得圆圆的,格外好奇。

“今年的日子真是好过了不少。”林父喝了一口米酒,感慨地说。去年这个时候,家里还在为粮食发愁,今年不仅有肉吃,有新衣穿,还买了电视机,换了不少粮票和钱。林氏本家的乡亲们也一样,靠着林逍换的野猪,家家户户都吃上了肉,不少人家还换了粮票,不用再饿肚子了。

林逍点点头,心里也满是感慨。上半年买电视机时,全家人都高兴了好几天,这可是家里最值钱的物件。沈歌看着屏幕上的节目,嘴角噙着笑,眼神里满是新奇——她还是第一次在自家一样的环境里看春晚。

夜深了,林逍把沈歌送到知青点门口,知青点里只有沈歌一个人,却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窗上也贴了窗花,是晓梅送的。“早点休息,明天我来接你去拜年。”林逍说。沈歌点点头,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转身跑进屋里,门后的灯光映出她羞涩的笑容。

林逍摸了摸脸颊,心里满是甜蜜。他抬头望向天空,一轮明月挂在天上,周围繁星点点。雪已经停了,空气格外清新,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还有孩子们的欢笑声。他知道,这个春节格外不一样,家里团圆,还有了心上人,日子就像院门口的红灯笼一样,红红火火。

回到家时,王秀兰正和林父说着话,看到林逍回来,笑着说:“逍儿,我看沈丫头是个好姑娘,开春暖和了,就把你们的事定下来。”林父也说:“到时候请本家的亲戚们来吃顿饭,热热闹闹的。”晓梅抱着林逍的胳膊:“我要给沈歌姐准备礼物!”

林逍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鞭炮声和屋里父母的低语声,心里格外踏实。重生一年多,他不仅改变了自己和家人的命运,还收获了爱情。他想起前世的孤独和困苦,再看看如今的团圆和美满,眼角微微湿润。

窗外的红灯笼依旧亮着,映得窗上的窗花格外鲜艳。林逍知道,这个除夕,是旧时光的结束,更是新生活的开始。他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笑容,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春天,期待着和沈歌的未来。

午夜十二点,远处传来密集的鞭炮声,是辞旧迎新的时刻。林逍和家人一起走出屋,沈歌也赶了过来,站在林逍身边。漫天的烟花在雪夜里绽放,五颜六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农场。林逍紧紧握着沈歌的手,两人相视而笑,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这个春节,因为团圆,因为爱情,变得格外温暖,格外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