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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皮火车裹挟着边境的风尘与血腥气,如同一条疲惫的钢铁巨蟒,缓缓驶入南城站。范俊武随着人流走下火车,站台上明亮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几天几夜的亡命奔逃,此刻落地,脚下是熟悉的、带着家乡尘埃的土地,他却感到一种恍如隔世般的疏离。

他身上的廉价衣服掩盖不住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与狼藉,脸上的划痕尚未完全结痂,眼神却比离开时更加深邃,像两口吞噬了太多黑暗的深井。他没有联系任何人,甚至没有回学校或家,而是用身上仅剩的零钱,在城北一个鱼龙混杂的城中村,租下了一间仅能放下一张床的廉价出租屋。

这里肮脏、嘈杂,却足够隐蔽。他将自己反锁在屋内,拉上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直到此刻,在绝对的安全与寂静中,那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敢稍稍松懈,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和浑身上下无处不在地叫嚣着的酸痛。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用生命换来的铁盒,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打开,里面那份泛黄的承诺书复印件和那盘老式录音带,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沉睡的猛兽。他没有立刻去听录音带的内容,仅仅是看着顾宏远那个清晰可辨的签名,一股混合着大仇将雪的激动与沉重如山的悲怆便汹涌袭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需要更冷静的头脑来筹划下一步。他将铁盒重新藏好,倒在坚硬冰冷的板床上,闭上眼睛,边境雨林的枪声、“黑皮”恐惧的眼神、亡命奔逃的窒息感……如同噩梦般在脑海中反复上映。而在这血腥画面的间隙,总会不受控制地闪过江诗韵的脸,尤其是在艺术节上那惊鸿一瞥的、决绝而破碎的身影——邵峰在混乱中给他发过一段模糊的视频。

她还不知道他回来了,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带回的东西,将可能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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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江诗韵正身处另一场风暴的中心。

艺术节上的“意外”经过一夜的发酵,已经演变成一场席卷网络的舆论海啸。在顾言深方面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下,质疑和批评的声音逐渐占据了上风。“情绪失控”、“缺乏艺德”、“炒作无下限”等标签被牢牢贴在她身上。原本一些有意向的合作方纷纷致电婉转取消,甚至连“锈蚀工厂”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苏小雨气得在宿舍里跳脚,不停地刷新着手机屏幕,与网络上的恶评对线:“他们懂什么!他们根本没见过诗韵姐有多努力!那些动作有多难!”

江诗韵却异常平静。她坐在书桌前,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和恶意揣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经历过与顾言深的分手,经历过在边缘地带的挣扎,她对于外界的评判,似乎有了一层更坚硬的铠甲。

真正让她心绪不宁的,是邵峰带来的关于范俊武去向不明的消息,以及……那段她自己在舞台上失控的、被无数人解读的视频。她反复看着视频里那个撕毁舞裙、近乎癫狂起舞的自己,陌生,却又无比真实。那不是表演,那是她在听到那个名字后,灵魂最本能的呐喊与恐惧。

手机响起,是母亲打来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忧和不解:“诗韵,网上那些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要不还是回家来……”

“妈,我没事。”江诗韵打断母亲,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我只是……做了一次我自己。”

挂断电话,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社交媒体账号。无视了那些汹涌的私信和评论,她开始缓慢而坚定地敲打键盘。

她没有解释,没有道歉,没有反驳任何攻击。

她只写了一句话,配图是“锈蚀工厂”那次演出后,她膝盖淤青、满脸汗水却眼神明亮的后台照片:

「《茧·隙》,只为破茧那一刻的真实。无需理解,但求问心无愧。」

点击,发送。

然后,她合上了电脑,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她知道,这条动态无疑会引来更多的争议,甚至可能彻底断送她在所谓“主流”圈子里的前程。但她不在乎了。那条被规训、被定义的“成功”之路,她走得太累,也太虚假。

她宁愿在这片充满骂声的废墟上,重新开始,建造只属于她自己的、哪怕简陋却真实的精神家园。

也就在她发出这条动态后不久,一个匿名的包裹被送到了宿舍楼下,寄件人信息全无。苏小雨帮她取了上来,拆开,里面是一盒进口的、针对肌肉劳损和旧伤恢复的特效药膏,还有一张没有任何署名的卡片,上面只有两个力透纸背的字:

「保重。」

江诗韵拿着那张卡片,看着那熟悉的、略带潦草却筋骨分明的笔迹,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呼吸骤然停滞。

是他。

他回来了。

归尘者隐匿于市井,舔舐伤口,磨砺复仇之刃;逆鳞者无视风暴,坚守本心,静待破晓之光。两条一度远离的轨迹,因为这无声的关怀与沉重的秘密,再次产生了微妙的、无人察觉的交集。南城的天空依旧阴霾密布,但某些东西,已经在暗处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