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道小会结束后，紫云谷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程玉衡的心却无法平静。
小馄饨那日“一鸣惊人”的场面，成了近期修仙界经久不衰的笑谈，
连带着程家天才的名头都染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色彩。程玉衡几乎是闭门不出，连对着最心爱的阵法图谱都提不起劲。
而小馄饨本人，却对此毫无自觉，依旧每日摆弄她的花锄，在灵田里忙得不亦乐乎，偶尔会捧着脸，望着谷口的方向，小声嘀咕着：“良采哥哥不知道怎么样了……慕容爹爹说他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学本事……”
程玉衡只当她小孩心性，想念过去流浪时认识的伙伴（他已知晓晏良采的存在，但详情不知），并未深究。
直到半月后，一个寻常的清晨，程玉衡发现小馄饨不见了。她常待的灵田边，只留下那个小小的花锄，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冰冷而凌厉的剑气残留。
程玉衡心头巨震，瞬间想到了一个人——慕容寒！难道他因为小馄饨提及晏良采，认为凡尘牵挂碍事，要将她彻底带走？
他疯了一般冲出精舍，想要去寻慕容寒问个明白，却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拦下。老祖程云的身影悄然浮现，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玉衡，冷静。”程云沉声道，“带走小馄饨的，确实是慕容寒。但此事，绝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也并非因那凡人少年而起。”
“老祖！他为何……”程玉衡急道。
程云抬手打断他，目光深邃：“慕容寒乃当世剑道第一人，心性孤高，绝不会无的放矢。他那日传音于我，只说了四个字——‘混沌归源’。”
“混沌归源？”程玉衡茫然。
“小馄饨的来历，恐怕远超你我的认知。她那看似胡闹的‘食材鉴别法’，或许触及了某种本源之道。慕容寒带走她，是为助她稳定那随时可能失控的本源，引她走上正轨。此路定然凶险，非我等所能插手。你且安心等待，时机一到，我们需去接她回家。”
程玉衡心中翻江倒海，想起慕容寒虽冷，却并非不讲道理之人，甚至曾出手救下与小馄饨相依为命的晏良采并妥善安置。他最终只能咬牙忍耐，日夜不休地修炼，只盼自己能更强一些，至少……在未来能护住想护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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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青云宗禁地，万剑窟深处。
这里并非想象中的阴森洞穴，而是一片虚无缥缈的空间，无数剑气如游鱼般穿梭，中央悬浮着一座孤峰。小馄饨就被安置在这里。
慕容寒负手立于峰顶，冰蓝的眼眸看着眼前这个懵懂的小女孩。他褪去了在人前的些许温和，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绝世寒剑，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凝心，静气。”慕容寒的声音如同寒冰碰撞，不带丝毫感情，“你体内的力量，需加以引导，而非任其如野草蔓生。”
小馄饨被他身上的剑气激得缩了缩脖子，却还是依言努力平静下来。她记得慕容爹爹虽然很冷，但救了良采哥哥，还给了她一个“家”。
慕容寒并指如剑，一道纯粹至极却控制得极为精妙的剑气，瞬间没入小馄饨眉心。
“呃！”小馄饨痛哼一声，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力量如同最精细的刻刀，在她体内那团混沌朦胧的气息中穿梭、梳理。剧烈的痛苦让她小脸煞白，浑身颤抖，但她看着慕容寒那冰冷却专注的侧脸，想起他之前的救助，总是咬着牙，将呜咽声咽回肚子里。
偶尔，在她支撑不住，意识模糊之际，会无意识地喃喃：“爹爹……冷……良采哥哥……”
慕容寒那万年冰封般的眼神，会在那时产生极其细微的波动。他会暂时收起剑气，甚至不知从何处取来一些蕴含着精纯灵力的罕见灵果，默默放在她身边。他并非在伤害她，而是在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为她梳理那与生俱来、却混乱不堪的混沌本源，为她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时间悄然流逝，小馄饨身上的气息逐渐发生了变化。那份懵懂和混乱在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而深邃的意蕴，她对自身力量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清晰。她看向慕容寒的眼神，依赖中多了一丝清明的敬畏与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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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程云老祖猛然睁开双眼，对身旁早已准备就绪的程玉衡道：“时机到了！慕容寒的剑气封锁出现了瞬间的松动，快走！”
两人化作流光，直奔青云宗万剑窟。有程云这位大能开路，加上慕容寒似乎有意放行，他们竟一路无阻地深入到了孤峰之上。
只见小馄饨盘坐在孤峰中央，周身缭绕着比以往更显温顺、却依旧深邃的混沌之气，而慕容寒立于她身前，指尖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剑光，正点在她的额心，进行着最后的收尾。
此时的慕容寒，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气息也略有紊乱，显然此举对他消耗极大。
看到程玉衡和程云，慕容寒收回了手指，语气依旧平淡：“来了。”
“小馄饨！”程玉衡冲上前，仔细探查，发现小馄饨虽然气息微弱，但体内那股原本躁动不安的力量变得凝实、有序，如同奔涌的江河被疏导入了坚实的河道。更重要的是，她看向自己的眼神，虽然疲惫，却带着熟悉的亲近和一丝前所未有的灵慧与沉静。
“玉衡师兄……”小馄饨虚弱地笑了笑，声音却比以往多了几分清朗。
慕容寒看向程云，简短地说道：“混沌初定，本源已醒。根基已固，日后如何，看她自身造化。” 他又瞥了一眼程玉衡，目光在他紧握的拳头上停留一瞬，“护好她。”
说完，他身形缓缓消散，仿佛融入了周围的万千剑气之中，仿佛此间之事已了，再无牵挂。
程玉衡小心翼翼地抱起小馄饨，心中五味杂陈。他彻底明白了，慕容寒是以自身剑道本源为引，承受反噬之苦，强行帮小馄饨稳定了那危险而不可控的力量，虽过程痛苦，却无疑是给了她新生和未来无限的可能。
“我们回家。”程玉衡轻声道，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坚定。
小馄饨乖巧地靠在他怀里，小声说：“师兄，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土为什么有的q弹，有的硬邦邦了……”她顿了顿，感受着体内那片不再狂乱、却浩瀚如星海的力量，补充道，“也好像……有点明白慕容爹爹的剑了。不是砍砍杀杀，是……梳理，是规矩。”
程玉衡脚步一顿，低头看着怀中女孩清澈却仿佛能映照万物本质的眼眸，心中震撼难言。经此一遭，这个曾让整个修仙界见了世面的小丫头，未来恐怕真的要踏上一条无人能预料的道路了。
而远在虚空某处，慕容寒感应到他们的离去，缓缓闭上双眼，继续他的剑道追寻。只是那冰封的心湖深处，除了那一缕属于“父亲”的涟漪外，似乎也映入了小女孩最后那清明而感激的眼神。
他袖中那枚属于林墨的混沌色玉佩，微不可察地又温热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