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明日方舟之燎原星火 > 第2章 唯人性之光永耀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当“十年”这个词汇,如同最终审判的槌音,沉重地落在病房每一个人的心口时,时间仿佛被冻结了,连空气都凝滞成苦涩的固体,堵塞着所有人的呼吸。

黑键是第一个被彻底击穿的。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瞬间褪去,变得如同莱塔尼亚冬日的雪原般惨白。他重复着那个词:“十……年……”,声音轻得像一声濒死的叹息,却又重得仿佛耗尽了他全部的生命力。支撑着他站立了数百个日夜的信念支柱,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他猛地一个踉跄,若不是及时用手撑住旁边冰冷的医疗仪器,几乎要直接瘫软在地。他撑着仪器的手臂在剧烈地颤抖,金属外壳在他掌心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嗡鸣。

他没有再看布兰卡,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怕看到她那同样被绝望吞噬的眼神,会让自己彻底化为齑粉。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光滑仪器表面上自己那扭曲、空洞的倒影,淡紫色的眼眸中,那片曾经盛满优雅音符与华丽诗篇的星空,此刻正寸寸碎裂,化为一片虚无的死寂,再倒映不出任何光亮。

“十年……”

他又念了一遍,这一次,声音里带上了无法抑制的、从灵魂深处渗出来的破碎哭腔。那不是一个贵族的哀恸,而是一个失去了所有希望的男人,最本能的、野兽般的悲鸣。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他清瘦的脸颊滑落,一滴一滴,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洇开深色的、代表绝望的湿痕。

晓歌是第二个崩溃的。她猛地背过身去,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纤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将即将冲出口的呜咽硬生生堵了回去,仿佛那声音一旦溢出,就会带来更可怕的灾难。

然而,她的肩膀却无法控制地剧烈耸动起来,如同在承受无声的电击。泪水瞬间决堤,模糊了她锐利的视线。她为布兰卡的苏醒而真心狂喜,为那抹冰雪初融般的微笑而深深感动,可现在,这来之不易的喜悦被染上了最残酷、最绝望的底色。

她想起了自己在玻利瓦尔的黑暗过去,那种被命运无形之手扼住喉咙、无法呼吸的窒息感,此刻再次精准地降临,却是因为她珍视的、想要拼命守护的同伴。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无力地滑坐下去,将脸深深埋入膝盖,试图将自己藏匿起来,但那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依旧如同受伤幼兽的哀鸣,在死寂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贝拉被这突如其来的、成年人世界的彻底崩溃吓坏了。她看不懂那些复杂跳动的数据,听不太懂那些关于“能量场”、“本源侵蚀”的恐怖术语,但她能像最敏感的小动物一样,精准地捕捉到空气中弥漫的、名为“绝望”的气味。

她能感受到黑键哥哥那仿佛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崩塌粉碎的巨大痛苦,能听到晓歌姐姐那压抑到极致的悲泣,能看到云凌哥哥脸上那从未有过的、冰冷到让她害怕的表情。极致的恐惧攫住了她幼小的心脏,让她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张大了嘴,像离水的鱼一样徒劳地、剧烈地抽着气,小脸因为缺氧而憋得通红。

最终,这巨大的恐慌化作一声极其尖锐、撕裂般的啼哭,她猛地扑到蜷缩在地上的晓歌怀里,身体颤抖着,寻求着一点点可怜而脆弱的庇护。

整个病房,从片刻前充满泪水与欢笑的希望天堂,无可挽回地坠入了绝望的地狱深渊。

而云凌。

他站在那里,站在风暴的中心,却异样地“平静”。他没有像黑键那样几乎瘫软,没有像晓歌那样崩溃哭泣,甚至没有像贝拉那样恐惧尖叫。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尊瞬间被绝对零度冻结的雕像,与周围崩溃的情绪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然而,若有人此刻能看进他的眼底,便能窥见那比任何歇斯底里都更可怕的景象——他金色的眼瞳深处,那平日里总是闪烁着或算计、或温和、或戏谑、或坚定光芒的深处,正有什么东西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冰封。

那不是理性的冷静,而是所有情感——愧疚、愤怒、自责、悲伤、以及最深层的、源于自身无力的懦弱——在瞬间被压缩到极致后,形成的死寂的、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荒原。

克里斯滕最后那撕心裂肺的、穿透时空阻隔的“导师!!!”,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脑海里疯狂地、一遍又一遍地回荡,与眼前布兰卡那苍白、恐惧、泪流满面的脸庞死死地重叠在一起,反复碾压着他本就布满裂痕的神经。

一个,因他精心策划却又因低级失误而导致的“死亡”,而心灵破碎,人生轨迹被彻底扭转。

一个,因他倾尽所能、付出巨大代价换来的“拯救”,而被判处在温柔的假象中缓慢走向终局的死刑。

他以为自己能改变什么。他来自另一个高度发达的世界,他拥有超越时代的系统和知识,他以为自己是那个可以撬动命运杠杆的变量。

可现实给了他最辛辣、最无情的讽刺。他救回了布兰卡的生命,却亲手将她推入了另一个更加绝望、更加痛苦的刑场,甚至还让她成为了一个无意识的“加害者”。

“是我……都是我……如果不是我……”

一个极其细微、几乎不存在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疯狂叫嚣。那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他内心所有防线、所有伪装彻底崩塌时,发出的震耳欲聋的碎裂声。

他一直戴着面具。不仅仅是那张已经碎裂在莱茵生命实验室的银色物理假面。

他戴着“异世界来客”的面具,用超然的视角和周密的计划,来掩饰内心深处的迷茫、孤独与对归属感的渴望;

他戴着“引导者”与“革命者”的面具,用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知识和宏大的理想,来掩盖他同样需要被认同、被需要,以及会因个人情感而产生软肋与痛苦的事实;

他甚至在刚刚,还试图戴上“理性的忏悔者”的面具,用向系统道歉的方式,来试图将那份对克里斯滕蚀骨灼心般的愧疚,用“技术失误”的框架包裹起来,使之变得可以“分析”和“处理”。

可现在,所有这些精心构筑的面具,都在血淋淋的、无法用任何理论去辩护的现实面前,变得如此苍白,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他没有穿戴装甲,没有头盔的遮蔽。他用来伪装自己、在众人面前维持那个“可靠”、“冷静”、“总有办法”的形象的心理面具,在这一刻,伴随着内心支柱的倒塌,彻底无法维持了。

众人只看到,云凌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他脸上那惯常的、或是思考或是安抚的神情,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瞬间支离破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赤裸的、毫无防备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空白。

他金色的眼瞳失去了所有神采,失焦地望着前方虚空中的某一点,没有看向崩溃的黑键,没有看向悲泣的晓歌,也没有看向病床上泪眼婆娑的布兰卡。那眼神空洞得可怕,仿佛他的灵魂已经随着那崩裂的伪装一起,被放逐到了宇宙间最寒冷、最虚无的深渊之中。

他站在那里,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异乡客,不再是那个点燃雪原星火的引路人,也不再是那个能于万军之中取敌首级的“蓝芒死神”。

他只是一个被命运的嘲弄和自身深刻的无力感,彻底碾碎了所有伪装与坚持的……迷失者。他将自己最真实、最脆弱、最不堪一击的崩溃,毫无保留地、赤裸地,展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病房里,黑键压抑的绝望呜咽,晓歌蜷缩的无声悲泣,贝拉尖锐的恐惧啼哭,与云凌这死寂的、内爆式的崩解,交织混杂,谱写成了这首名为《唯苦难永存》的、令人心碎欲绝的乐章。

希望的微光,在这一刻,似乎已被无尽的黑暗彻底吞噬。

就在这片绝望的浓稠黑暗中,一个声音,轻轻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响起了。

那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长久沉睡后的虚弱,却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试图刺破这令人窒息的黑暗。

“……不要……哭……”

是布兰卡。

所有人都猛地一震,仿佛被这声音从各自的噩梦中惊醒,齐齐将目光投向病床。

布兰卡躺在那里,脸色依旧苍白,泪水依旧不断地从她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巾。但她的眼神,却不再是刚才的茫然与恐惧。那紫水晶般的眼眸中,虽然盛满了巨大的悲伤,却奇异般地透出一种……近乎温柔的平静。

她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移动着视线,先是落在几乎无法站立、泪流满面的黑键身上,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无尽的心疼与歉意。

然后,她看向蜷缩在墙角的晓歌和在她怀中哭泣的贝拉,眼神中带着抚慰。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如同灵魂出窍般、脸上只剩下空白与死寂的云凌身上。那目光里,没有责怪,没有质问,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理解。

她吸了一口气,仿佛这简单的动作都耗尽了力气,然后用那沙哑的、却努力保持平稳的声音,轻轻地说道:

“能醒来……能再看到你们……能……再看到弗雷德里克……”

她的目光回到黑键身上,嘴角极其艰难地,再次向上弯起一个微小、却无比真实的弧度。那是一个含泪的微笑,比夕阳最后的余晖还要脆弱,却也比任何时刻都要坚定。

“……这已经是……命运……给我的……最好的礼物了。”

她停顿了一下,积蓄着微弱的力量,声音虽然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十年……也好……一年……也好……”

“不要再……为我难过了……好吗?”

“……我……很幸福了……”

她的声音落下,如同最轻柔的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她接受了。在经历了漫长的沉睡之后,在刚刚苏醒的时刻,她就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只剩下十年寿命,并且身负“假愈”诅咒的残酷命运。

甚至,她还在反过来,安慰这些因她而崩溃、而痛苦的、爱着她的人们。

这一刻,黑键的呜咽卡在喉咙里,晓歌抬起了泪痕斑驳的脸,贝拉的哭声渐渐变成了小声的抽噎。

而云凌那空洞死寂的眼眸,在听到布兰卡那句“能醒来……已经是……最好的礼物”时,剧烈地、痛苦地颤动了一下。

希望的微光并未消失。它只是从狂燃的烈火,变成了布兰卡眼中那簇在绝境中依然顽强闪烁的、温柔的、充满生命尊严的星火。

唯苦难永存。

但或许,在苦难中绽放的人性光辉,将比苦难本身,更加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