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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她本来就从未想过,甚至双手奉上她也瞧不上。

她的天地,不该是四方宅院。

从前她以为会一辈子是田间地头,如今迫不得已入长安,进宫阙,那就必将再进朝堂。

这一步,需要赵王。

但不会是今天,时机还没到。

他对她还仅仅是征服欲,而非信任,所以他不会答应。

郭妡沉得住气,只低头道:“妾身并不以为妾身做不了,自古英雄不问出处,但妾身志不在此。殿下应当知道,妾身讨好皇后为的是裴郎的前程,因西南之事,皇后很喜欢妾身,殿下若纳妾身进府,皇后还会对妾身信任有加吗?”

“她信不信任,有何干系。”赵王满不在意。

郭妡冷笑,像是对赵王油盐不进的自信 发出的嘲讽,忍不住要浇灭他的气焰,才选择说出来一般。

“殿下,妾身接下来的话,是因为裴郎的前途和利益还需依托于殿下,否则,妾身不会此刻告诉殿下。”

“什么?”赵王只觉得这话又听着很不得劲。

她有他不知道的消息,却看在裴玄止的面子上才告诉他?

敢情刚刚半晌,真是因为不愿侍寝而哄他?!

赵王两只手骤然收紧。

只觉得自己真是脑子发昏,差点就真被哄过去了!

而郭妡被勒得轻轻“嘶”了声,抵着赵王的肩,用力推了把,“殿下放开妾身,热!”

赵王偏不放,甚至更紧几分,箍得她脚跟都快离地。

郭妡知道又给他刺激到了,只能自救。

于是抓着他肩膀,使劲往外掰。

赵王感受到这股蛮劲,冷哼一声,“终于不哄孤了?”

“殿下别发疯!裴郎从不会像殿下这般喜怒不定!”郭妡边骂边推。

赵王讨厌死她一口一个裴郎。

眼底骤然发冷,抓着她两只手,只道:“孤今夜不想再听见‘裴郎’两个字。”

郭妡便从善如流改口。

“妾身已预备写信告知郎君,由郎君在殿下跟前立上一功,如今殿下可要冷静下来,先听一听?”

话落,她就听到赵王猛地吸了口气。

郎君比裴郎,杀伤力岂不更强。

可赵王难得忍住并未发作。

一个消息便能立功,那这个消息自然很吸引人。

他一把抱起郭妡,不顾她挣扎,按在床榻上。

“若你再敢哄孤骗孤,孤当即就将你办了,你这颗偏得没边的心,孤不要也罢!”

说不要,语气里隐含不甘的又是谁?

男人的好胜心,征服欲,岂是这般容易消散的。

她越提,他越气,就越放不下。

郭妡只当毫无察觉,撑着床面往后挪了下。

却被赵王逼在帷帐间,她缩着脖子,扮演着被拿捏的纯良小白兔。

“妾身不敢哄骗殿下!天命之说 ,确实可为殿下保驾护航,可究竟是天意大,还是宗族礼法大,想必朝臣各有己见。妾身也是近日才得知,皇后娘娘有意认宋王殿下为嗣。届时,殿下是长子,他却是嫡长子,究竟谁是天命里的长王,还有待争论,可他还占这个‘嫡’字呢!”

郭妡这话一抛出,赵王撑在床围上的手骤然一紧。

整个人都僵了下。

这怎么可能呢?

父皇怎么会允许呢?

可话又说回来,奇番之乱,他如何都是有功的,还有那立嗣箴言在。

为何只是简单一个论功行赏,争论半个月还不得结果?

从前,他便是给父皇猎块狐皮,都要被奖励一番!

倘若皇后真在其中横加阻拦,那事情就真的会朝他从未设想过的方向发展。

两子皆应天命,庶子如何争得过嫡子?

赵王翻身坐起,陷入一阵沉默。

半晌才道:“消息当真?”

郭妡不动声色打量一眼,双脚及地坐着。

“妾身亲耳听到皇后与胡宫令夜话,并且皇后预备叫高氏一系朝臣推举宋王入朝堂,进户部。”

赵王眉心倏然紧皱。

韦氏一族贪腐案重大,韦夫人若非生下宋王,多半已被赐死。

现今即便活着,也早被皇帝遗忘。

宋王获封亲王爵、成婚开府,都是皇后提醒,皇帝才记得操办。

至于宋王领职入朝,就不是皇后身为嫡母的职责了。

所以多年来,宋王并无一官半职,也就难以凝聚党羽。

可若让宋王入朝议政,再让宋王成为嫡子……

依托高氏的权势,着实能一日千里的培植势力。

不需几年,就能与他抗衡。

特别是进入户部……

户部是信王的势力范围,从前他是十拿九稳,信王才一心为他。

可宋王一旦进去,他和信王的秘密都将有暴露的风险。

赵王指骨泛白,从前谁也不曾想过,那般不受待见的卑微皇子,竟能对他造成威胁!

他肆意跋扈到二十五岁。

终于在这一夜,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脊背发寒之意。

他侧头看向郭妡,想从她脸上辨别真假。

可他心里也知道。

不论这消息是真是假,皇后都可走这一步棋,将死他这一军。

这就显得父皇的态度至关重要。

偏偏,父皇如今老糊涂了!

赵王思绪沉陷时,郭妡轻声开口。

“所以,不论妾身这颗心,将来属于郎君还是殿下,妾身都只能在皇后身边待着。妾身要取得皇后的绝对信任,才能为郎君或是殿下办事。”

是啊,他这一系,唯独她打进了皇后阵营内部。

似乎还很得皇后喜欢。

她有她的聪慧,有她的胆识。

皇后那头,以为她与裴玄止已断绝关系。

经那日避雨亭一事,也以为她厌恶于他。

应当不会怀疑她是打入内部的细作。

如此看来,她的作用倒不仅仅是一个美貌风情的姬妾。

那么,她一心为裴玄止,何尝不是一心为他?

不过这一切的真假,都要求证过后才知。

赵王直接站起身,瞥她一眼。

今日说到这些,侍寝一事,他已兴致缺缺。

外头天色黑沉沉的,秋风刮得十足萧瑟。

像是明日要变天。

赵王两指抬起郭妡的脸,警告道:“这消息,不许告诉裴玄止,从今往后,有关皇后和宋王的动向,没有孤的允许,你一概不准告诉他。你明日拿这份放妾书去京兆府立女户,孤不想看见你与他再有任何瓜葛。孤明日命人在务本坊为你置一座宅子,若你敢骗孤,往后就给孤待在那宅子里不必见人了。”

他独断专行的命令。

郭妡的话,有利的他听了,不愿听的,选择性忽略。

什么用强不用强,逼迫不逼迫的。

到最后,他还是选择先占了再说。

郭妡却只是蹙着眉,“殿下想叫我做外室?”

“这不正合你意?”

郭妡道:“妾身不愿意!”

她两眼瞪得浑圆,瞧上去像只炸了毛的猫。

赵王在她脸颊上抚摸一番,忽而笑道:“妡儿,乖一些。想一想傅氏,再想一想你远在禹县的族亲,他们是跑得很快,可有句话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郭妡蓦地握拳,恼怒地拍开他的手,“殿下何必又威胁人!”

“孤瞧你吃这套。”

赵王哈哈笑着,转身走出去。

郭妡垂眸,她可不是就吃这套么?

只是,她又没真的昏过去,万全那胡言乱语的劝谏也不是没听见。

傅褚颐背景深厚着。

而她的家人,也躲得好着。

若说从前还有可能被抓到,但现在,西南各部土司正是亲如一家,联合向朝廷表明态度的时候。

赵王贸然进入他们的管辖区域,抓捕他们的贵客,也要掂量一下此举的风险。

所以,务本坊那宅子住不住,全凭她的心意。

如今她只是小小一个女官,成天外出住本家宅邸,像什么话?

怎么也要得内侍省一个什么官吧?

女子入仕不易,先进入内侍省试试朝廷的弹性,再图谋其他吧。

她起身,抖了下完好无损的衣裙,也迈步出去。

那务本坊,是黄金地段中的黄金地段。

与皇城仅隔着一条街,与赵王府也只隔着一条街。

赵王在那里置外宅,究竟想不想避人耳目呢?

哦,不对,他说那宅子送她。

说到底,还是偷的来劲。

郭妡嗤笑一声,敲了敲傅褚颐的门,“侧妃娘娘,妾身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