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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江荣廷,猛地抬起眼皮,目光如两道冰冷的电光,直射斋藤。直接用带着浓重关东口音的官话,一字一句地说道,砸在寂静的大殿里:

“斋藤先生,你不用扯那些没用的!”

他这粗粝而直接的开场,让斋藤和其随从都愣了一下。

“地盘,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枪,就在我们手里!”江荣廷指了指殿外,“你们挂旗子,撺掇老百姓不交皇粮,还敢打伤我们的官差……这每一桩,都是在打我们中国人的脸!”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股久经沙场的煞气自然流露,压迫感十足:“吴会办已经把话说明白了。我今天就再告诉你一遍:立刻,把人撤走,把你们那破牌子摘了!以前的事,我们可以慢慢算。要是你们还敢往前伸爪子,还敢贴一张告示,再动我们一个人……”

江荣廷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眼神却冰寒刺骨:“那就不用再谈什么后果了。我江荣廷会用枪杆子告诉你们,什么叫后果!到时候,别怪我们没提前打招呼!”

他的话毫无外交辞令的修饰,赤裸、强硬,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斋藤季治郎看着眼前这个面色冷峻、言语如刀的中国军官,心中凛然。

斋藤清楚己方的困境。朝鲜统监府目前并未向延吉增派一兵一卒,仅凭他手下这几十名军警和少数浪人,面对态度空前坚决且已完成军事布防的中方,若强行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权衡利弊,反复拉锯之后,斋藤季治郎最终被迫做出了暂时退让。他口头同意,将日方派出的小股巡逻队收缩回龙井村“派出所”附近活动,不再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地深入中国辖区。

但他依旧坚持,“统监府间岛临时派出所”的机构本身及其主要兵力,并未承诺撤销或撤回。这显然是一种“以空间换时间”的策略,企图暂时缓和正面冲突,伺机观望,等待国内指示或国际形势变化,再图后续。

这场在德圣观内的激烈交锋,暂时以中方的强硬迫使日方做出有限退让而告一段落。

交涉结束后,延吉的紧张局势略有缓和,但督办公署内部的神经依旧紧绷。一日,李玉堂寻了个空隙,密报江荣廷。

“统领,”李玉堂压低声音,“吴会办的底细,我们的人基本摸清了。”

“哦?”江荣廷正在查看朱顺送来的据点布防图,头也没抬。

“此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革命党!”李玉堂语气肯定,“他在日本留学期间,便与孙文、黄兴等人过往甚密,积极参与反清活动。前几年南方的几次会党起义,都有他的影子。”

江荣廷放下手中的图,目光闪动。他对此并不十分意外,从吴禄贞的言行举止、那股不同于旧式军官的锐气,他早已有所猜测。

李玉堂继续道:“据说,徐制台用他是力排众议,看中他精通日务,熟悉新军,确实是难得的人才,想用其所长来对付日本人。但是,制台对他革命党的身份心知肚明,并不信任。所以,才将陈大人,还有您,放在一起。有您二位压着他,防其异动。”

几乎在日方巡逻队收缩的同时,吴禄贞便迅速行动起来。他调动督办公署内所有能用的文书人员,甚至亲自执笔,草拟了一份份文告。

这些文告以详实的史料、清晰的法理,严正申明延吉地区(间岛)自古即为中国领土,列举自清朝初年以来对该地区的有效管辖、设官建制、征收赋税等一系列确凿证据。同时,文告也犀利地揭露了日方所谓“保护韩民”的虚伪性,指出其根本目的在于蚕食中国领土,破坏边境安宁,将朝鲜垦民置于其殖民统治的险恶用心。

文告一式两份,分别以汉文和朝鲜文书写。吴禄贞组织起数支精干的小分队,由熟悉当地情况的巡防营士兵或可靠乡绅带领,携带着大量文告,奔赴延吉各处村镇、垦民聚居区,尤其是那些曾被日方势力渗透或影响较大的区域,广泛张贴、宣讲。

“乡亲们!延吉是大清的国土,朝廷一向善待各族百姓,一视同仁!日本人狼子野心,是想挑拨离间,让我们自己人打自己人,他们好趁机霸占我们的土地家园!”宣传队员用汉语和朝鲜语反复高声宣讲。

就在吴禄贞于明面上争取民心的同时,日方另一条隐秘的战线也在悄然展开。

日本驻吉林领事岛川三义郎,是一个精于谋略的老牌外交官。他深知江荣廷在延吉举足轻重的地位,若能将其拉拢收买,无疑将事半功倍。他通过与大和商行森木的关系,辗转递出了橄榄枝。

这一日,一名自称是森木代表的日本人,秘密求见江荣廷,地点安排在延吉城内一家不起眼的茶楼雅间。

“江帮办,”来人操着生硬的汉语,脸上堆着谦卑的笑容,“鄙人受岛川领事及森木先生所托,特来拜会。领事先生对帮办大人十分仰慕,深知大人乃是吉东栋梁,一言九鼎。”

江荣廷端着茶杯,不动声色地听着,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无奈。

来人见江荣廷没有立刻斥责,胆子稍大,压低声音道:“如今延吉局势微妙,岛川领事表示,非常愿意与大人交个朋友。若大人能在……在某些行踪通报、边防部署调整……等小事上,行个方便,我方愿倾力相助。”

他观察着江荣廷的脸色,继续加码:“无论是白花花的银元,还是贵部急需的步枪,甚至山炮,只要大人开口,都不是问题。必定让大人满意!”

江荣廷心中怒意升腾,这群倭寇,果然亡我之心不死,手段如此下作!但他脸上却露出一丝挣扎和苦涩,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重重叹了口气:“唉!贵方的好意,江某心领了。只是……难啊!”

他摊了摊手,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我江荣廷说到底,不过是个带兵的粗人,上面有陈督办,还有奉天的徐制台盯着!这延吉边防,看似我有些权力,实则处处掣肘,位微言轻啊!很多决策,我连边都摸不着,实在是……有心无力,没办法啊!”

他这番半真半假的“诉苦”,配上那副看似诚恳又带着几分贪念却不敢伸手的纠结表情,成功地迷惑了对方。那日本代表将信将疑,但见江荣廷并未严词拒绝,觉得或许只是价码不够或时机未到,便又说了许多“合作前景广阔”、“日后必有厚报”之类的话,方才告辞离去。

江荣廷冷眼看着那人消失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讥诮。他立刻召来李玉堂,面色转为严肃:“玉堂,你立刻加派人手,给我死死盯住督办公署内外,以及延吉厅、巡防营中所有可能与外界接触的官员!看看有没有人经不起诱惑,被日本人拉下水!一旦发现,无论官职大小,立即拿下!”

“是!统领放心!”李玉堂领命,眼中寒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