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顾宅二楼衣帽间巨大的落地窗，将室内映照得一片通透。顾晏舟站在衣柜前，身姿挺拔，正有条不紊地将最后几件熨烫平整的衬衫放入打开的行李箱中。深灰色的西装行李箱敞开着，像一只沉默的巨兽，即将载着他奔赴远在欧洲的商务战场。
周特助站在稍后一步的位置，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向顾晏舟确认着未来五天紧凑的行程安排：“顾总，巴黎那边的接机安排已经就绪。明天上午九点，与德莱克集团的初步会谈在他们总部会议室，下午是……”
顾晏舟微微颔首，目光掠过行李箱内部分门别类、一丝不苟的物品，修长的手指将一件衬衫的领口调整到最完美的角度。这样的清晨，这样的出行准备，对他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他的世界向来如此，高效、精准、目标明确，不容许任何冗余的情感干扰。
就在这时，衣帽间的门口出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稍稍破坏了这片绝对秩序的空间。
苏晚端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水，站在光影交界处，似乎有些犹豫，没有立刻走进来。她穿着柔软的浅色睡裙，外面随意披了件针织开衫，乌黑的长发松松地拢在肩后，脸上还带着刚醒来不久的惺忪与安宁。她的目光先是落在那个敞开的行李箱上，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移到顾晏舟身上。
“那个……东西都带齐了吗？”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又仿佛怕自己的询问打扰了他的正事。
顾晏舟整理衬衫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抬起头，目光越过周特助，落在门口的苏晚身上。晨光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与她手中那杯氤氲着热气的蜂蜜水，共同构成了一幅与他此刻准备的冰冷行程格格不入的温暖画面。
他看着她睡裙外单薄的肩膀，眉宇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伸出了手，语气是一贯的平淡：“水。”
苏晚连忙走上前，将温热的玻璃杯递到他手中。他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她的，带着晨起的微凉。
顾晏舟接过杯子，却没有立刻喝，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身上，停留了大约两三秒。周特助适时地停下了汇报，微微垂首，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然后，顾晏舟开口，声音依旧是沉稳的，听不出太多情绪，但说出的内容，却让苏晚，甚至让一旁垂首的周特助，都几不可查地微微一怔。
“几几天，”他看着她，目光沉静，“照顾好自己。”
很寻常的一句嘱咐，简单到近乎客套。
然而，这却是自他们协议结婚以来，第一次，他在出差前，用这样带着明确指向性的话语叮嘱她。不再是完全漠不关心的各自为政，也不再是仅限于“顾太太”这个头衔的表面礼仪。这句“照顾好自己”，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了两人之间那潭看似平静无波的水面。
苏晚明显愣住了，握着空荡荡的手指尖微微蜷缩，抬起眼眸，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顾晏舟却已收回目光，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再自然不过的随口一提。他仰头，将杯中温度刚好的蜂蜜水一饮而尽，清甜的暖意滑入喉咙。然后将空杯递还给她，转身，继续专注于他的行李箱，对周特助道：“继续。”
周特助立刻重新开始汇报行程。
苏晚拿着空杯子，站在原地，看着顾晏舟重新变得冷硬专注的侧影，心底却因为那句过于简单的叮嘱，泛起了一圈圈复杂而微暖的涟漪。
他……这是在关心她吗？
这个认知，让这个寻常的、带着离别意味的清晨，忽然变得有些不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