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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屿关掉煤气灶,将煎蛋盛进瓷盘里,

江屿说了一句“趁热吃”后,

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公文包,转身走向门口。

便消失在楼道昏暗的光线里。

厨房瞬间空荡下来,只剩下蒋南孙一人。

蒋南孙慢慢走到窗边。

楼下,雨幕中,

江屿的身影穿过小区湿漉漉的小路,径直走向那辆停在路边的轿车里。

江屿没有打伞,雨水很快打湿了头发和肩头。

苏蔓一直等在车里,见江屿出来,副驾驶的车门立刻解锁弹开。

江屿拉开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红色的尾灯亮起,在雨水中划出两道模糊的光晕,很快便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蒋南孙的心,也仿佛随着那消失的光晕远去。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

空气是苏蔓惯用的香水气息。

江屿靠在副驾驶座上,闭上眼,抬手用力捏了捏眉心。

湿透的发梢贴在额角,水珠沿着下颌线滑落,滴在深色的衬衫上。

江屿没有说话,这种沉默,比窗外的暴雨更让苏蔓感到心慌。

苏蔓小心翼翼地驾驶着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手指无意识地盘着方向盘的真皮包覆,

目光忍不住一次次瞟向身旁的男人。

苏蔓的心一点点揪紧,脑中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江屿刚才在那个筒子楼里待了那么久,在干什么?……

他们会不会……旧情复燃了?

同情?责任?还是……根本就没放下?

苏蔓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

“屿哥…蒋小姐家里…还好吧?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苏蔓试探着开口,眼睛紧盯着前方的路况,余光却牢牢锁住江屿的反应。

江屿依旧闭着眼,几秒后才低沉地“嗯”了一声。

这个模糊的回应让苏蔓更加不安。

苏蔓咬了咬下唇,决定不再绕弯子,带着一丝紧张和委屈:

“屿哥…你刚才在楼上待了挺久的…我有点担心…

蒋小姐她现在…挺难的,我知道。

你…你心软,重情义…我只是怕…”

苏蔓顿了顿,仿佛鼓足了勇气,“怕你因为同情她,

又…又回到蒋小姐身边…

这个感情不纯粹,不能因为同情,而丢失了自己的…”

这句话终于让江屿睁开了眼睛。

江屿侧过头,看向苏蔓。

“没有。”江屿说道。

“苏蔓,你多虑了。”

苏蔓松了一口气,通过对江屿这段时间的了解,

江屿是个不愿意说谎或者不屑于说谎的人。

江屿的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雨景,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帮她,是因为事情因我当年的提醒不到位而起,

也是因为蒋家现在孤儿寡母,走投无路。

这份责任,我推不掉。

看着她过得好,是我现在唯一的想法。”

江屿顿了顿,继续说道:“但这种好,

不一定非要通过在一起来实现。

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有些裂痕,补不回去。

她现在需要的是站起来,是独立面对生活,

而不是重新依靠谁,包括我。”

这番话,在苏蔓的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苏蔓听出了江屿话语中的意思,

对过去的告别,对蒋南孙未来的定位,

以及……对某种界限的明确划分。

江屿不是因为同情而动摇,恰恰相反,

江屿比任何人都清醒地划清了界限。

苏蔓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覆在江屿放在膝盖上的手背。

“屿哥…”苏蔓说道,

“别想那么多了,我送你回去好好休息。”

江屿没有抽回手,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

在江屿的持续关注和帮助下,

蒋家人终于不得不彻底认清现实,开始笨拙而艰难地适应普通的生活。

蒋奶奶放下了最后一丝架子,学会了在菜市场讨价还价,

甚至开始琢磨阳台种点小葱。

戴茵彻底告别了麻将桌,

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蒋家太太,

如今也能在厨房里麻利地煮出一锅还算像样的汤面。

蒋南孙,则面临着最大的转变。

蒋南孙无法再安心地沉浸在建筑设计的象牙塔里,

硕士学业被迫暂停,办理了休学。

蒋南孙必须立刻、马上为这个家增加收入。

在江屿托人引荐下,

蒋南孙进入了一家规模较大、业务稳定的建筑设计公司,

从最底层的助理设计师做起。

工作环境与震旦大学的设计工作室天差地别。

狭小的工位,堆积如山的施工图修改任务,

甲方各种匪夷所思的要求,以及同事间微妙的关系……

一切都让蒋安南孙感到陌生和疲惫。

曾经构思的宏大设计理念,

在这里变成了反复修改的卫生间布局和楼梯踏步尺寸。

微薄的薪水,扣必要的生活开支,

再填进债务的无底洞,所剩无几。

生活的重压让蒋南孙迅速褪去了最后一丝大小姐的娇气。

蒋南孙学会了挤地铁高峰,学会了吃最便宜的盒饭,

学会了在深夜加班后独自穿过昏暗的巷子回家。

眼神里曾经的清冷和矜持,被疲惫和坚韧所取代。

偶尔,江屿会打电话来,

询问一下蒋奶奶的身体状况,或者提醒蒋南孙注意某个债务处理的节点。

蒋南孙每次都强忍着翻涌的情绪,用平静的语气回应。

在对话中,蒋南孙和以前恋爱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不再向江屿倾诉自己的情绪,而是只将好的一面说给江屿听。

因为蒋南孙不想让自己成为江屿的负担,

因为这样,会让蒋南孙的爱更加卑微!

挂掉电话,往往是长久的沉默和更深的无力感。

生活虽然清贫困顿,但总算在磕磕绊绊中走上了正轨。

几个还算富贵的亲戚朋友,

在风波平息后,也试探性地重新有了些走动,

偶尔会送些生活用品或一点接济。

时间在忙碌和压抑中悄然滑过几个月。

初冬的寒意已经笼罩了城市。

蒋南孙坐在设计公司那间拥挤的格子间里,

正全神贯注地对着电脑屏幕修改一套商业体量巨大的施工图节点详图。

高强度的工作让她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

手指因为长时间握鼠标而有些僵硬酸痛。

午休时间到了,同事们纷纷起身,喧闹着涌向电梯,

准备去楼下食堂或者周边小店解决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