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念的印证与升华,如同在霍天渊的心田中播下了一颗充满无限生机的种子。虽然伤势依旧沉重,环境依旧险恶,但他的精神却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活跃状态。脑海中不断翻涌着从上古玉简中汲取的智慧火花,与他自身“混沌炼器”理念相互碰撞、融合,衍生出种种过去绝难想象的、介于荒诞与精妙之间的奇思妙想。
就在他沉浸于这种思维风暴中,并开始尝试以神念模拟、推演几种基于新领悟的、小型能量结构时,一旁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的战玲珑,忽然眸光一凝,清冷的声音如同寒泉击石:
“有人靠近。”
霍天渊瞬间从推演状态中惊醒,神识如同触角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蔓延开去。果然,在侧后方约数里外,一片相对密集的巨型骨骼残骸阴影中,他捕捉到了几道极其隐晦、却带着明显恶意的气息正在悄然逼近。对方显然也精通隐匿之术,并且十分谨慎,若非战玲珑剑心通明,对杀意与异常波动的感知远超常人,恐怕很难在对方进入危险距离前发现。
“三个……不,四个。”霍天渊压低声音,脸色凝重起来,“气息不弱,至少是金丹中期,其中一人隐隐接近后期。来者不善。”
他们二人此刻状态极差,霍天渊内伤未愈,战力大打折扣;战玲珑左肩剑伤虽经处理,但严重影响其剑术发挥。正面抗衡,胜算渺茫。
“应是之前风暴平息后,同样流落至此的幸存者,见我们势弱,想趁火打劫。”战玲珑瞬间做出了判断,右手已无声无息地按在了剑柄之上,周身散发出凛冽的寒意,准备迎战。
然而,霍天渊眼中在最初的凝重之后,却骤然闪过一抹奇异的光彩。那光芒并非恐惧,也非决死一搏的狠厉,而是一种……混合着强烈探究欲与某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玲珑姑娘,暂且勿动。”他忽然开口,阻止了战玲珑即将爆发的剑意,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顽劣的弧度,“他们既然想玩……正好,我有些新‘想法’,缺几个帮忙验证的‘道友’。”
战玲珑微微一怔,侧目看向他,只见霍天渊那双因疲惫而带着血丝的眸子深处,此刻正燃烧着一种她有些熟悉的、只有在面对那些“不伦不类”的炼器实验时才有的光芒——那是准备“搞事情”的光芒。
不等她细问,霍天渊已迅速行动起来。他并未取出任何看起来威力强大的阵盘或法器,反而像是变戏法一般,从他那看似普通的储物袋中,掏出了一堆零零碎碎、五花八门的东西:几块颜色黯淡、灵气近乎枯竭的低阶星辉石碎屑,一小撮不知从哪种兽骨上刮下来的、带着微弱死气的骨粉,几段仿佛被雷劈过、焦黑扭曲的枯藤,甚至还有之前收集的、那片扭曲星空中飘落的、蕴含着混乱属性的彩色光尘……
这些东西,在任何正统修士眼中,都与“垃圾”无异,毫无价值可言。
但霍天渊此刻看待它们的眼神,却如同在欣赏稀世珍宝。他双手疾速飞舞,十指勾勒出淡淡的银色星辉,并非用于攻击或防御,而是以一种极其精妙的、带着强烈引导与转化意味的手法,将这些“垃圾”材料,按照某种看似随心所欲、毫无章法,实则暗合他新领悟的“能量介态点”与“冲突引导”原理的方式,快速布置在两人周围数丈的区域,以及那几名追踪者可能的逼近路线上。
他将骨粉撒入星辉石碎屑,以枯藤为引,勾勒出扭曲的符文,再点缀上那色彩斑斓的混乱光尘。整个过程无声无息,没有散发出任何强烈的能量波动,布置出的“陷阱”区域,看起来更是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乱七八糟,如同顽童的恶作剧现场。
战玲珑清冷的眸光随着他的动作移动,以她的剑心感知,能隐约察觉到那些被布置下的“垃圾”之间,正在形成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复杂和脆弱的能量联系。这种联系并非稳定有序,反而充满了各种矛盾的、冲突的、一触即发的可能性。她看不懂其中奥妙,但却能感受到一种隐晦的危险性,如同踩在了一层薄冰之上,冰下却是暗流汹涌。
“好了,”霍天渊拍了拍手,退回战玲珑身边,脸上带着一种期待看好戏的表情,“我们只需……静观其变。”
那四名追踪者显然极为谨慎,并未直接冲来,而是借助着废墟的掩护,如同幽灵般悄然靠近。他们自然也发现了霍天渊那看似古怪的举动,但神识扫过,只感应到一些低劣材料散发的微弱、混乱且毫无威胁的能量反应,心中不免嗤笑。
“故弄玄虚!一个重伤的器鼎峰疯子,一个半废的剑修,还能翻起什么浪花?”为首那名接近金丹后期的黑袍修士传音道,语气带着不屑与贪婪,“那剑修手中的剑,还有他们可能在此地获得的机缘,合该归我们所有!”
另外三人闻言,也放下了最后一丝警惕,加速逼近。
就在最先一人踏入霍天渊布下的那片“乱七八糟”区域边缘的刹那——
异变骤生!
那人脚下,一块看似普通的焦黑枯藤,突然无声无息地化为了齑粉!与此同时,旁边那撮混合了骨粉的星辉石碎屑,骤然亮起一抹极其刺眼、却转瞬即逝的惨白光芒!
“嗡!”
一股并非爆炸,却更为诡异的力场以那点为圆心,骤然扩散开来!那力场带着强烈的“灵滞”效果,并非禁锢,而是让踏入其中的修士,体内的灵力运转瞬间变得如同陷入泥沼,晦涩不堪,身形也不由自主地一僵!
“不好!有古怪!”那修士脸色大变,惊呼出声。
然而,已经晚了。
仿佛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连锁反应被瞬间触发!
他身旁另一处,几粒彩色的混乱光尘受到那“灵滞”力场的刺激,猛地爆开,并非产生冲击波,而是化作一片扭曲、斑斓的光雾,瞬间笼罩了附近两人。那光雾并无实质伤害,却蕴含着极强的精神干扰,被笼罩的两人只觉得眼前幻象丛生,耳畔响起无数诡异的嘶鸣与低语,心神瞬间失守,动作彻底混乱,甚至开始胡言乱语,对着空气胡乱攻击。
几乎是同一时间,第三处布置被引动。几块看似毫无关联的兽骨碎片与特定的星辉石碎屑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能量共鸣,形成了一道极其短暂、却锋锐无匹的“空间褶皱之刃”,无声无息地掠过第四名修士的腰间!那人护体灵光在那诡异的“空间褶皱之刃”面前,竟如同纸糊一般,被轻易切开,腰间瞬间出现一道深可见骨、却不见鲜血流出的诡异伤口,仿佛那部分的血肉与空间一同被“抹除”了少许!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倒地翻滚。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霍天渊布置的陷阱,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华丽炫目的法术光芒,只有各种诡异、刁钻、完全超出常理认知的效果迭出!灵滞、幻惑、空间切割……种种效果并非孤立,反而因为能量属性的冲突与引导,相互叠加、放大,形成了一片令人绝望的死亡区域!
那名为首的黑袍修士,因为站位稍靠后,并未完全踏入核心区域,但也受到了“灵滞”效果的影响,动作慢了半拍。他眼睁睁看着三名同伴在几个呼吸间,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失去战斗力,心中亡魂大冒,哪里还有半点贪婪之心,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邪门!太邪门了!这霍天渊……根本不是人!”他怪叫一声,再也顾不得同伴,体内灵力强行爆发,挣脱了部分“灵滞”效果,转身就想遁走。
然而,霍天渊岂会让他如愿?
就在那黑袍修士转身的刹那,霍天渊看似随意地,屈指将一枚之前把玩在手中的、混合了多种混乱材料的灰色小球弹了出去。那小球速度不快,轨迹也歪歪扭扭,仿佛随时会掉下来。
黑袍修士神识扫到,虽惊疑不定,但自觉以其实力,避开或击碎这玩意儿轻而易举。他下意识地挥出一道掌风,想要将其拍飞。
掌风与灰色小球接触的瞬间——
小球并未爆炸,而是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水泡般,“噗”地一声湮灭了。但湮灭的同时,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极致“衰败”与“腐朽”意境的奇异波动,如同水纹般扩散开来,瞬间掠过了黑袍修士的身体。
黑袍修士猛地一僵,脸上血色尽褪。他骇然发现,自己体内的金丹光华,竟在这一刻莫名地黯淡了几分,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尘埃!连带着他的精气神,都出现了一丝难以挽回的衰败迹象!虽然程度很轻,但这种直接作用于道基、无声无息间削弱本源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更让人恐惧!
“魔头!你是魔头!”他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再不敢有丝毫停留,燃烧精血,化作一道狼狈的黑光,以比来时快上数倍的速度,亡命般遁入了远处的黑暗虚空,连头都不敢回。
战斗,或者说单方面的戏耍与碾压,在短短十数息内,便已结束。四名来袭者,一人重伤濒死,两人心神受创、陷入混乱,一人道基受损、仓皇逃窜。
霍天渊站在原地,轻轻舒了口气,脸色因刚才瞬间的精妙操控而更加苍白了几分,但眼中却充满了验证成功的满足与兴奋。
“效果……还算不错。”他低声自语,仿佛在评价一次炼器实验,“‘灵滞’与‘幻惑’的联动比预想中顺畅,那记‘空间褶皱之刃’的锋锐度也达标,就是最后那‘衰败之息’的浓度和扩散范围,还需要再调整……”
战玲珑静静地收回了即将出鞘的长剑,看着眼前这片狼藉而诡异的战场,又看了看身旁这个脸色苍白却眼含得意的男子,清冷的眸光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无言”的复杂情绪。她亲眼见证了,他是如何用一堆被视为“垃圾”的材料,布下这看似儿戏、实则杀机四伏、效果诡谲莫测的陷阱,兵不血刃地解决了数名强敌。
这种手段,完全超出了正统修仙界的认知范畴,诡异、难测,带着一种近乎戏谑的残忍。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充满了恶趣味的“实验展示”。
可以想见,那名仓皇逃走的黑袍修士,会将今日所见所闻何等夸大其词地传播出去。霍天渊那原本只在器鼎峰及小范围内流传的“逗逼杀神”名号,经此一役,恐怕将彻底坐实,并伴随着无尽的恐惧与猜疑,在这片绝境幸存者中迅速流传开来。
“逗逼”是其行事风格与炼器手段的表象,看似胡闹,不循常规。
“杀神”则是其手段生效后,所带来的诡异而致命的后果。
霍天渊对此浑不在意,甚至颇有些自得。他弯腰,开始收拾那些尚未被触发、或仍有研究价值的“陷阱”残骸,如同收获实验数据。
“走吧,玲珑姑娘,”他抬起头,对战玲珑露出一个带着疲惫却异常明亮的笑容,“此地不宜久留。而且,我好像……对如何利用这里的‘垃圾’,又有了一点新想法。”
战玲珑默然点头,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那在扭曲星光照耀下、显得有些单薄却挺直的背影,她心中忽然浮现一个念头:或许,与这样一个人同行,在这片绝境之中,前路虽险,却绝不会无聊。而那“逗逼杀神”的名号,怕是注定要伴随他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