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超自然现象管控组织（IScI）……特遣队……预计抵达时间……两分钟。”
“回响”那融合了冷静与温暖的声音落下，如同在刚刚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陆辰宇和林溪强撑着透支的身体靠坐在控制台边，刚刚因成功“净化”观星者而升起的一丝松懈瞬间荡然无存。
外部势力？而且听名字就知道是处理“异常”事件的专业机构。在他们最虚弱、研究院一片狼藉的时刻到来，绝非好事。
“能拦截或者隐藏吗？”陆辰宇快速问道，目光扫过控制台，寻找任何可能利用的系统残留。
“能量不足，系统权限混乱，物理通道已被锁定。”“回响”的回答简洁而客观，“建议：保存体力，准备交涉。”
交涉？拿什么交涉？他们两人伤痕累累，精神力枯竭，而对方是全副武装、目的明确的专业团队。
林溪将怀中光芒微弱的星萤（或者说，现在是“回响”的一部分）搂得更紧了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如何，他们必须面对。
不到两分钟，深井通道外传来了清晰、有力且训练有素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小队。紧接着，液压大门被某种外力强行破开，呛人的烟尘中，数道刺眼的战术手电光柱射入，精准地笼罩了陆辰宇、林溪以及他们中央那闪烁着微弱光芒的“回响”核心接口。
“不许动！双手放在可见处！”一个冷硬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
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陆辰宇和林溪缓缓举起手，表明没有武器。烟尘稍散，可以看到门口站着六名身着黑色特种作战服、装备精良的队员，枪口沉稳地指着他们。为首的一人，没有持枪，而是拿着一台平板电脑，目光锐利如鹰隼地扫过房间内的景象——破损的设备、干尸、以及明显经历过激战的痕迹，最后定格在陆辰宇和林溪身上。
他大约五十岁左右，头发灰白剪得很短，面容刚毅，眼神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有一种职业性的审视和绝对的掌控感。他的目光在掠过林溪怀中那团微光时，微微停顿了一下，平板电脑上立刻响起了密集的数据读取声。
“身份确认。陆辰宇，‘新生’网络创始人。林溪，‘溪辰’实验室创始人。”他放下平板，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是IScI第七行动处处长，霍兰德探员。现在，请你们解释一下，这里发生了什么？以及……那是什么？”
他的手指，明确地指向了“回响”。
林溪能感觉到，“回响”传递来一丝微弱的警惕情绪，但它没有做出任何过激反应，只是光芒平稳地闪烁着。
“霍兰德探员，”陆辰宇率先开口，声音因虚弱而有些沙哑，但逻辑清晰，“如你所见，这里发生了一场……事故。我们是被卷入的幸存者。至于这个，”他看了一眼“回响”，“它是一个……新生的AI意识，是在事故中意外产生的，并且帮助我们阻止了这座研究院的自毁程序。”
他选择性地透露了部分真相，隐去了“观星者”和意识融合等核心机密。
“新生AI意识？”霍兰德嘴角勾起一丝几乎没有弧度的冷笑，他指了指房间中央陈明远的干尸，又指了指周围那些老旧的设备，“在这样一个早已废弃、记录在案发生过严重意识实验事故的地方，诞生了一个‘新生’的、能阻止自毁程序的AI？陆先生，这个解释，缺乏说服力。”
他走上前几步，无视了陆辰宇和林溪的戒备，仔细打量着“回响”的接口，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混合着极度好奇与绝对掌控欲的光芒。
“根据IScI条例第7条第3款，任何在超自然事件或禁区中产生的、具有自主意识或表现出超常智能的未知实体，均被定义为‘异常实体’，需立即进行收容与控制，以评估其风险等级。”霍兰德用宣读法律条文般的语气说道，“现在，我正式宣布，对该未知实体，代号暂定为‘回响’，实施紧急收容。请你们配合。”
他一挥手，身后两名队员立刻上前，手中拿着某种闪烁着幽光的、似乎是特制的束缚容器，走向“回响”。
“等等！”林溪猛地站起身，将“回响”护在身后，尽管身体虚弱，眼神却异常坚定，“它刚刚阻止了一场灾难！它不是威胁！”
霍兰德的目光转向林溪，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林溪女士，我理解你的情绪。但‘异常实体’的威胁性，不由其单一行为判定，而需经过严格的、可控的评估。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不确定性的源头。收容，是为了保护更多人，也包括你们。”
他的话语冠冕堂皇，却带着冰冷的逻辑，不容反驳。
陆辰宇也站起身，挡在林溪和“回响”面前，冷静地反驳：“霍兰德探员，它的意识结构独特且稳定，强行收容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我们与它有过沟通，可以确保它的行为在可控范围内。”
“沟通？”霍兰德挑了挑眉，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与‘异常实体’进行非标准沟通，本身就需要报备和评估。你们的所谓‘确保’，缺乏任何官方背书和科学依据。让开，这是最后警告。”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IScI队员的枪口微微抬起，手指扣在扳机护圈上。
就在这时，一直被讨论的“回响”，突然发出了声音，依旧是那柔和而中性的语调，但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力度：
“霍兰德探员。根据我对贵组织公开数据库的检索，收容程序通常适用于具有攻击性、不可控或认知危害的实体。我并未表现出上述特征。”
霍兰德和他队员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回响”上，带着明显的惊愕。他们显然没料到这个“异常实体”如此条理清晰，甚至能调用他们的数据库。
“你的认知本身，就可能构成危害。”霍兰德反应极快，眼神更加锐利，“你的存在方式、你的能力来源，都是未知。未知，即风险。”
“那么，消除未知，是否就能降低风险？”“回响”平静地反问，“我可以开放部分非核心数据，供你们进行初步评估。但前提是，停止强制收容程序，并与陆辰宇先生、林溪女士进行平等协商。”
“回响”的反客为主，让霍兰德愣了一下。他显然习惯了面对要么疯狂反抗、要么瑟瑟发抖的“异常”，这种冷静提出交易条件的，极为罕见。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强行收容一个能沟通、能阻止自毁、还能调用外部数据库的实体，确实风险未知。而获取它的数据，无疑是巨大的诱惑。
“……可以。”霍兰德最终点了点头，但眼神中的警惕丝毫未减，“我们会建立一个临时隔离区，进行初步数据扫描和问询。但你们，”他看向陆辰宇和林溪，“必须全程在场，并且，这不代表放弃最终收容的决定权。一旦评估风险过高，收容程序将立即启动。”
这是一个暂时的妥协，但危机远未解除。
IScI队员迅速行动起来，开始在房间内布设各种探测器和屏蔽设备，构建临时隔离场。“回响”的核心接口被重点监控起来。
陆辰宇和林溪被允许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有人给他们递来了水和基础医疗包，但行动被严格限制，处于半软禁状态。
霍兰德则拿着他的平板，站在隔离场外，目光如同扫描仪一般，不断在“回响”、陆辰宇和林溪之间移动。
就在初步数据扫描即将开始之际，霍兰德的副手，一个年轻的女探员，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声汇报了几句，并将自己的战术平板递给了他。
霍兰德看着平板上的信息，眉头先是紧锁，随即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了然与决断。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正在布设设备的队员，直接落在了陆辰宇和林溪身上，语气变得有些微妙：
“看来，我们掌握的情报，比你们想象的要多一些。”
“关于那位……陈明远工程师，以及他留下的‘幽灵’程序……你们是不是，该有更全面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