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尽头,一截塌陷的天井透下灰白天光。
周凡踩着碎混凝土与扭曲钢筋,攀上地面——眼前,是旧日城市的遗骸。
高楼从中折断,像被巨掌劈开的骨;
玻璃幕墙碎成千万面镜子,反射着铅灰色的云。
风掠过空洞的窗框,发出低沉的“呜——”,像整座城在集体哀鸣。
他本打算直接穿过废墟,继续向北寻找“狼窝”。
却在转角,被一抹异样的色彩绊住视线——
## 色彩
那是一栋半塌的图书馆。
外墙被火烧得焦黑,正门却被一根倒下的榕树根撑起,形成三角形的暗门。
透过根须缝隙,能看见内里隐约的彩色。
不是锈,不是血,而是明亮到刺眼的——
阳光、绿草、红花、蓝天。
周凡愣住,仿佛被某种温柔的重锤击中胸口。
他下意识弯腰,钻过根须,踏入图书馆。
## 儿童画册
大厅穹顶塌落,书架倾倒,纸页被雨水泡成皱巴巴的海。
阳光从破洞洒下,落在一本摊开的儿童画册上。
封面只剩半片,却能看到标题——
《阳光与花草的一天》
他蹲下身,指尖轻触纸页。
纸质脆薄,一碰就碎,却固执地保留着颜色:
金黄的向日葵、碧绿的草地、湛蓝的天空、奔跑的小狗,还有——
一个穿黄色雨衣的小女孩,正把伞举向一只淋湿的小猫。
色彩涌入瞳孔,像一束旧日的聚光灯,打在他布满血垢与蓝纹的手背上。
那一瞬,他几乎忘了自己是谁,忘了废墟外的饥饿与追杀。
## 记忆闪回
画面自然而然地在脑海展开——
煤油灯下的诊所,莉莉丝把最干净的白布留给病人;
她弯腰时,发丝垂落,发梢沾着药皂味;
她说:“伤口是身体的信,它提醒我们还活着。”
与画册重叠,竟分不出谁更温暖。
周凡忽然明白,自己并非被色彩打动,而是被色彩里承载的“正常世界”打动——
那个有阳光、有花草、有善意,而不只有饥饿与吞噬的世界。
## 短暂的抚平
他合上画册,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一场梦。
纸页碎屑落在掌心,被蓝雾轻轻托起,没有化作尘埃,而是随风飘向天窗,消失在灰白天幕。
暴戾、焦躁、对鲜血的渴望,在这一刻短暂静止,像汹涌海面被一只温柔的手掌抚平。
周凡靠在倒塌的书架旁,仰头看阳光穿过破洞,照在脸上,带来久违的温度。
他闭上眼,让那束光在眼睑内停留,一点点驱散脑内的狼嚎与鞭影。
## 回响与誓言
良久,他睁眼,瞳孔的蓝纹仍在,却不再闪烁得咄咄逼人。
他把画册残页小心收进内袋,贴在胸口,像给心脏贴上一片创可贴。
“谢谢你提醒我,”
他轻声说,声音低却温柔,“世界原来不是这样……而是那样。”
然后,他起身,把记录仪翻到空白页,写下:
“锚点二:旧日色彩
作用:短暂抚平暴戾,唤醒人性
位置:图书馆废墟,儿童画册
使用方式:目视+触摸+阳光
效果:降低精神躁动感,恢复自我边界
备注:色彩是世界的原貌,也是我的底线”
写完,他合上屏幕,抬头望向图书馆外——
废墟依旧,高楼依旧,风依旧。
可他知道,自己胸口多了一枚新的锚点:
那是一束阳光,一片绿草,一个穿黄雨衣的小女孩,和一只被庇护的小猫。
## 迈向黑暗,也迈向色彩
周凡背起背包,迈步走出图书馆。
灰雪从云端飘落,落在肩头,却不再冰冷得刺骨。
他抬头,让雪花在眼睑上停留一秒,再轻轻抖落。
“我会活下去,”
他对着灰天轻声说,“带着你们的颜色,一起活下去。”
然后,他转身,朝更黑的废墟深处走去。
背影被残阳拉得极长,边缘蓝雾偶尔逸散,却在阳光的照射下,透出一圈淡金色的光晕。
黑暗在前,色彩在心。
孤狼继续独行,却不再只有饥饿为伴——
他还有一束旧日的阳光,一盏不曾熄灭的花草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