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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冯把毛巾往肩上一搭,指向窗外,

“镇长亲自下的令——凡昨夜宿在桃源的商旅,三餐全免,权当谢你们把驼铃带进镇来!”

“哈哈,那得去!”

北境皮货商巴图鲁把皮袍往背后一甩,

“我肚子空得能塞下一头羊!”

“同去同去!”

东海盐商老徐拎起空酒壶,咣当咣当晃两下,

“先灌三碗热粥,再灌三碗老酒,今天赶路才有劲!”

楼梯口,岭南果贩的小儿子蹦跶着喊:

“阿爹,快走!听说还有桂花酪,去晚了可就被娃娃们抢光啦!”

一时间,旅店里笑声、脚步声、算盘珠碰撞声混作一团。

哈里克把香料箱往背上一甩,回头冲老冯竖起大拇指:

“老板,下回路过,我还住你家!”

“那就说定了!”

老冯笑着拱手,

“广场在东头,顺着桂花香走,保准错不了!”

商人们蜂拥而出。

晨风吹动他们的衣袍,像一条彩色的河,欢快地流向那片升腾着热气的广场。

晨雾未散,广场上的长桌已蒸腾出一片白汽。

一位青衫束带的年轻人快步走来,眉眼俊朗,腰间悬着一枚小小的铜质“桃溪”印。

他抬手抱拳,声音清亮得像山泉落在石板上:

“诸位贵客,在下刘子澈,忝为桃溪镇镇长。

昨夜睡得可还安稳?若是鸡鸣吵了耳朵,我先赔个不是!”

商人们哄笑,哈里克扬声回道:

“吵得好!

鸡鸣比鼓声更催人早起,好赶着来尝你们的早汤!”

“那就请诸位随我来——”

刘子澈侧身让开,一条手臂指向广场尽头临时搭起的竹棚,

“棚里摆的、锅里热的,全是咱桃溪的土产,今日敞开吃,敞开看,回头再敞开买!”

他先引众人到第一口大铁锅前。

灶火正旺,锅里滚着半透明的淡金色液体,油花如碎星。

刘子澈舀起一勺,热气带着果香扑人:

“这是桃溪头榨的山茶油,茶籽取自后山百年老林。

火候轻,烟点高,炒西域的孜然羊肉不起焦,煎江南的嫩豆腐不碎边。

若带回西域,烤馕前刷一层,香得驼队都愿意绕三里路!”

哈里克闻了闻,大拇指一竖:

“这香味能飘到天山脚下!”

第二桌摆满了黑釉小坛,封口扎着红绳。

刘子澈拍开一坛泥封,一股带着春天气息的甜香倏地散开。

“桃花酿!”

他朗声介绍,

“立春前采半开桃花,和上冬雪封坛,埋在河岸柳根下整整九十日。

入口是花蜜,后劲似春风,一杯下去,人便醉在桃溪三月里。”

沈娘子捧盏浅尝,眸子一亮:

“我要两坛,一坛路上喝,一坛回苏州送母亲!”

再往前,竹匾层层叠叠,晒着琥珀色的果干。

刘子澈随手抓起一把杏脯,阳光透过果肉,亮得像玛瑙。

“后山的野山杏,小却肉厚。

去核后用山泉漂三夜,糖渍后再用微火烘,外韧里软,酸甜恰好。

走长路含一块,生津又解乏。”

孩子们早已围在果干摊前踮脚,巴图鲁干脆抓了一把塞进皮袋,含糊道:

“路上嚼它,省得狼嚎吓破胆!”

话音未落,一阵布匹抖开的“哗啦”声引得众人回头。

只见黄道婆亲自上阵,将一匹新织的“桃溪云锦”扬空一展。

锦面青底浮白,似山谷里涌起的晨雾,又似溪水映天。

刘子澈接在手里,指尖抚过纹理:

“这布用的是双股桑蚕丝,经线用靛蓝,纬线用槐花黄,织成后放在山泉里漂七日,日晒夜露,色才这般柔和。

一匹可做三件长衫,折起来不过半斤重,回江南可做春衫,回北境可做里衬。”

沈娘子看得眼热,已让伙计记下十匹。

最后一处,皮香混着松脂味扑鼻。

几张硝制好的鹿皮、麂皮悬在木架上,柔韧而透光。

刘子澈拍了拍其中一张,声音清脆:

“这是猎户昨夜刚送到的鹿皮,用山泉漂洗,再以栲胶、茶油反复揉制,软得能包住一把刀锋。

做靴面,十年不裂;做护臂,冬夜不冷。

西域风沙大,驼队用它做水囊套,滴水不漏!”

巴图鲁伸手一扯,鹿皮卷在臂上像第二层肌肤,哈哈大笑:

“给我来三张!回草原换三匹好马!”

刘子澈收拢折扇,向四面拱手:

“今日先尝、先看,愿诸位吃得尽兴,看得欢心。

午后镇署备了契书,货量、价目写得清清楚楚,童叟无欺。

桃溪虽小,却愿与天下共甘甜!”

人群爆发出一阵叫好,灶火映得每个人脸上都亮堂堂的。

晨风拂过,油香、酒香、果香、皮香混在一起,像给整个桃溪镇披上了一层暖洋洋的锦毯。

燕赵镇政务大厅里,晨光透过高窗,斜斜洒在乌木长案上,案面映出一道温润的琥珀光。

李方清端坐主位,玄青长袍的袖口垂落,指尖轻搭在案沿,像压住一方静水。

左侧,杨荣、杨溥、杨士奇依次而坐,衣袍颜色由深至浅,像一幅徐徐铺开的山水;

右侧,胡雪岩的算盘静搁膝前,张仪的羽扇半展,扇骨映出微亮的银。

再往下,七位村长分列两侧,粗布与绸衫交错,腰间铜印偶尔相撞,发出极轻的叮当。

大厅穹顶高悬,梁木以黑漆为底,金线勾出飞鹰暗纹;

阳光落在其上,鹰羽似在悄然振翅。

地面铺着新换的青砖,砖缝间以白灰勾线,笔直如刀裁。

长案后,一座紫檀大屏风隔出半间暖阁,叶连王子斜倚其内的豪华沙发上——

沙发覆着墨蓝锦缎,缎面暗绣银狼纹,狼首恰在扶手的弯弧里,若隐若现。

他一手搭在膝上,一手轻触扶手,指尖下的银狼似在微微喘息。

厅中无一人出声,只听得见窗外风掠过旗绳的猎猎声,和厅内炭盆里偶尔“噼啪”炸开的火星。

阳光、木香、墨香、以及新砖上淡淡的土腥气,混在一起,像一条看不见的绸带,把所有人静静束在这幅无声的画卷里。

杨溥起身,先拱手一礼,声音清朗如晨钟:

“主公,如今借王子殿下之光,我燕赵领地声名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