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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裂缝边缘。

那声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巨响余波尚未完全散去,刺目的白光却已如同退潮般急速收敛,露出被肆虐后满目疮痍的现场。

临时搭建的操作平台早已化为满地扭曲的金属碎片和燃烧的线缆,如同巨兽啃噬后的残骸。陈星和他那些宝贵的仪器被一起拍在断墙下,他挣扎着从一堆废铁里爬出来,满脸是血,眼镜碎了一片,却浑然不顾,只是瞪大了剩下的那只眼睛,死死盯着裂缝中心的方向。

全球直播的信号在最后一刻彻底中断,所有屏幕陷入一片雪花般的死寂。但现场残留的、狂暴混乱的能量乱流,以及空气中那股仿佛要凝结成实质的压抑感,无不昭示着刚才发生了何等恐怖的事情。

烟尘缓缓沉降。

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锁定在那片混沌的中心。

身影。

一道身影,依旧顽强地站立在裂缝边缘,如同激流中屹立不倒的礁石。

是陆沉舟。

他背对着众人,黑色的衬衫和灰色开衫上布满了被能量撕裂的口子和灰尘,甚至还能看到点点暗红色的血迹。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雕塑。唯有他微微起伏的肩背,证明着他还在呼吸。

成功了?

还是……失败了?

裂缝核心处,那原本剧烈翻滚、喷薄着幽暗光芒的裂口,此刻显得……异常“平静”。那种令人心悸的咆哮和嘶吼消失了,翻涌的阴气也变得稀薄了许多,裂口边缘似乎……向内收敛了一丝?但那幽暗的光芒依旧存在,只是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仿佛一头被暂时打晕的凶兽,随时可能再次暴起。

这诡异的“平静”,反而让所有人的心更加不安。

张霖连滚爬爬地冲出几乎被震塌的临时指挥所,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向陆沉舟。

“老板!”

就在他即将靠近的瞬间——

噗——!!!

陆沉舟的身体猛地向前一躬,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暗红色鲜血,如同压抑了许久的火山,从他口中狂喷而出!鲜血溅落在焦黑的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甚至冒起了缕缕青烟!

他周身那强行维持的、如同磐石般的气息,在这一刻如同雪崩般彻底垮塌!皮肤表面瞬间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如同瓷器龟裂般的血痕!一股浓烈的、仿佛生命力被强行抽干烧尽的枯败死气,混合着狂暴能量反噬后的混乱波动,如同溃堤的洪水,从他体内疯狂逸散出来!

他再也无法站立,双膝一软,向前跪倒,只能用一只手死死撑住地面,才没有彻底趴下。另一只手则依旧死死地攥着胸口那枚玉佩——此刻,那玉佩的光芒已经黯淡到了极致,甚至比之前昏迷时还要微弱,表面的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

强行扭曲【天命护佑】印记,将其与【九转重构阵图】链接,承受三方能量在体内的狂暴冲突……这根本就是在刀尖上跳舞,在透支生命本源来豪赌!即便他初步激发了至阳玄魄体,即便有玉佩传承护持,也根本无法承受如此恐怖的负担!

阵法,中断了。

不是他主动停止,而是他的身体和灵魂,先一步到达了崩溃的极限。

那裂缝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是更加危险的、失去了阵法约束后、内部能量正在重新寻找平衡点的狂暴乱流!就像一个被强行压下的弹簧,一旦反弹,后果不堪设想!

“老板!!”张霖扑到陆沉舟身边,看着他七窍都在缓缓渗血、生机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惨状,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想要扶住他,却又不敢轻易触碰,生怕一碰就碎。

陆沉舟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和内脏碎片,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如同破碎的琉璃,在清醒与沉沦的边缘疯狂摇摆。

他能感觉到,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也能感觉到,隔壁病房里,通过共生契约传来的、姜眠那本就微弱的魂火,因为他的重创而再次剧烈摇曳,仿佛随时会一同熄灭。

不行……

还不能倒下……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染血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道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裂缝。

还差一点……

只差最后一点……就能真正触碰到那个“平衡点”,将这场豪赌……推向胜利的天平……

可是……力量……已经……耗尽了……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无边黑暗彻底吞噬的前一刻——

一股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带着焦急和某种指引意味的意念,再次顺着共生契约,艰难地传递了过来!

是姜眠!

她的意念比之前更加模糊,充满了痛苦,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仿佛在呐喊:

【……核心……不是镇压……是……共鸣……】

【……钥匙……你……就是钥匙……】

【……用……你自己……去……平衡……】

用我自己……去平衡?!

陆沉舟濒临涣散的瞳孔猛地一缩!

姜眠的意思……是要他放弃强行“重构”和“镇压”,转而……将他自身作为那个“平衡点”?将他这具至阳玄魄体,作为沟通、调和阴阳裂缝两极能量的……桥梁?!

这太疯狂了!

这意味着,他要主动敞开自身,让裂缝那狂暴的阴性能量与他体内的至阳本源直接碰撞、交融!这无异于将自身投入一个巨大的、随时可能失衡爆炸的熔炉!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更大的可能是在瞬间被两股极端力量撕成碎片,魂飞魄散!

但……

这也是唯一可能……在力量耗尽前,完成“补天”的方法!

也是唯一可能……将姜眠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希望!

没有时间犹豫了。

陆沉舟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斩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冰冷而疯狂的决绝。

他猛地抬起头,对着焦急万分的张霖,用尽最后的气力,嘶哑地吐出几个字:

“别……管我……所有人……撤……退出……五百米……外!”

张霖一愣,随即明白了老板要做什么,脸色瞬间惨白:“老板!不行!您会……”

“这是……命令!”陆沉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尽管虚弱,却依旧如同重锤敲在张霖心头。

张霖看着老板那决绝的眼神,看着他那如同破碎瓷器般的身体,牙齿几乎要咬碎,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流淌下来。他知道,他阻止不了。

“撤!所有人!立刻撤离!退出五百米警戒线!”张霖红着眼睛,对着通讯器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声。

现场残存的技术人员和安保人员虽然不明所以,但看着张霖那近乎疯狂的表情和陆总那濒死的状态,不敢怠慢,立刻搀扶起受伤的同伴,狼狈不堪地向着外围撤离。

陈星也被两名保镖强行架起,拖离了现场,他回头看着依旧跪在裂缝边缘、如同随时会熄灭的烛火般的陆沉舟,发出了不甘而痛苦的嚎叫。

转眼间,裂缝核心区域,只剩下陆沉舟一人,跪在满地狼藉之中,面对着那道幽深平静、却蕴含着毁灭力量的裂口。

他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盘膝坐好,尽管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让他晕厥。

他松开一直死死攥着玉佩的手,双手在胸前,开始结出一个与之前【九转重构阵图】截然不同的、更加古老、更加内敛、仿佛蕴含着阴阳轮转至理的印诀。

他不再试图去控制、去镇压。

而是……放开了自身所有的防御,将意识沉入体内那残存的至阳本源,如同一个虔诚的朝圣者,主动去……感应、去呼唤……裂缝深处那磅礴无尽的阴性能量。

来吧。

他在心中默念。

以我之阳,引你之阴。

以我之魂,为尔等……搭桥。

嗡——!!!

仿佛感应到了他的“邀请”,那看似平静的裂缝深处,积蓄已久的、狂暴的阴性能量,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洪荒巨兽,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漆黑光柱,朝着彻底放开防御的陆沉舟,轰然灌入!

“呃啊——!!!”

无法形容的、仿佛灵魂被瞬间冻结、又被投入熔岩地狱的极致痛苦,瞬间将陆沉舟淹没!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皮肤表面瞬间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黑色冰晶,却又从内部透出灼热的金红色光芒!两股极端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冲撞、撕扯!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硬生生撕成了两半,一半坠入永冻的九幽,一半投入燃烧的烈日!

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飞速消散。

隔壁病房,姜眠的魂火也如同被狂风吹袭,骤然黯淡到了几乎熄灭的临界点!

就在这彻底的毁灭即将降临的刹那——

陆沉舟那残存的、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猛地“看”向了医疗床尾,那个从夜市地摊上套来的、灰扑扑的陶猪存钱罐!

罐底,一道与护栏同源的、极其隐晦的暗金色符文,在他濒死意识的刺激下,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力量,骤然亮起!

与此同时。

地府,阎罗殿。

通过孽镜台看到这一幕的白无常,猛地一拍大腿(拍在了自己的骨头上,发出梆的一声),鬼脸上露出了极度肉痛却又决绝的表情:

“他娘的!拼了!老八!把咱们压箱底的那点‘轮回本源息’拿出来!借给这小子!总不能真看着这俩家伙就这么玩完吧?!孟婆!你的汤锅……呃,不是,你的‘安魂鼎’也借来用用!快!”

一股微弱却蕴含着生死轮转、平衡阴阳至高奥义的混沌气流,混合着一缕散发着奇异安魂气息的青色光晕,跨越阴阳,无视距离,悄无声息地……注入了那个陶猪存钱罐底部的暗金符文之中!

陶猪存钱罐猛地一震!

罐身那灰扑扑的外壳如同蜕皮般簌簌落下,露出了内部……那并非陶土,而是一块古朴粗糙、却散发着镇压诸邪、调和阴阳气息的……暗金色顽石!

补天石?!(残缺)

那暗金顽石爆发出温和却无比坚定的光芒,如同一道桥梁,一道缓冲带,瞬间连接了陆沉舟体内那即将失控爆炸的阴阳两极能量!

轰——!!!

又是一声巨响,但这一次,却并非毁灭的爆炸,而是一种……仿佛混沌初开、阴阳分立般的、蕴含着新生意味的轰鸣!

陆沉舟体内那狂暴冲突的阴阳能量,在这突如其来的“第三方”力量的介入和调和下,竟然……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无比稳定的速度,相互湮灭、转化、最终……达成了一种脆弱的、动态的平衡!

他体表的黑色冰晶与金红光芒缓缓褪去,虽然依旧气息奄奄,生命力枯竭,但那致命的能量冲突,竟然……被暂时遏制住了!

裂缝核心处,那喷薄的幽暗光芒也似乎随之稳定了一丝,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

成功了?

不,只是……暂时稳住了。

陆沉舟再也支撑不住,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身体向前一歪,倒在焦黑的地面上,彻底失去了知觉。

而他手中,那枚布满裂痕的玉佩,最后闪烁了一下,光芒彻底熄灭。

张霖带着人冲回警戒线内,看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陆沉舟,发出了一声绝望的悲鸣。

“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