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车辆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打破了铁路编组站死寂的黎明。红蓝光芒在废弃的罐车和铁轨间闪烁，映照出地上那具迅速冰冷的、失去双臂的皈依者尸体。
铁锋第一个从装甲车上跳下，战术靴踩在碎石上发出嘎吱声响。他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现场——断裂的淬毒弩箭，被腐蚀出沟壑的罐车铁皮，以及那具死状诡异的尸体。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能量焦糊味和一种……更令人不安的、万物终结的死寂气息。
“又是他。”铁锋蹲下身，检查着尸体手腕和手臂处那平滑得不像话的、如同被最精密仪器切割后又风化了千年的断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这种破坏方式，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沈墨。
林宁从另一辆车下来，手持一个不断闪烁的灵能探测仪，屏幕上的读数高得惊人，并且带着明显的“灰烬”特性频谱。
“能量残留确认，是沈墨。”她走到铁锋身边，看着地上的尸体，眉头紧锁，“‘清道夫’……看来罗鸣这边也开始有组织地清理我们的人了。”
“他这是在帮我们清理麻烦？”铁锋冷哼一声，语气带着嘲讽和不解，“还是说，他和罗鸣那边也不是一伙的，只是在按照自己的方式狩猎？”
“都有可能。”林宁收起探测仪，目光投向沈墨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但他的方式太危险，太不可控。这次是‘清道夫’，下次呢？如果他觉得官方碍事，会不会对我们的人也……”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沈墨展现出的力量层次和行事风格，已经完全超出了常规的善恶或秩序框架。他是一个行走的灾难，一个无法预测的变数。
“局长命令，优先处理罗鸣的威胁，但对沈墨……保持最高警惕，必要时，可以采取一切手段。”铁锋站起身，声音低沉，“先把这里处理干净，尸体带回研究院，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关于‘清道夫’和那个‘镜瞳’的信息。”
队员们开始熟练地清理现场，收集证据。
林宁站在原地，晨风吹动她的发梢。她脑海中回响着沈墨传递出的关于“全球献祭”的警告，又看着眼前这具被沈墨亲手了结的“清道夫”尸体。
沈墨……你究竟想做什么？你摧毁罗鸣的节点，杀死他的爪牙，却又游离于秩序之外，拒绝沟通，展现着近乎神魔的力量。
你是在试图拯救这个世界，还是仅仅在……进行一场属于你个人的、我们无法理解的复仇或狩猎？
她感觉，自己，乃至整个“火种”机构，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了解得都太少太少了。而未知，往往意味着最大的危险。
***
城市的地下，另一场无声的狩猎也在进行。
沈墨穿梭在阴暗潮湿的下水道主干道中，这里是城市的血管，也是藏污纳垢之所，更是许多不被阳光接纳之物的天然庇护所。官方在地面上的大规模清剿，如同巨石投入池塘，不可避免地惊动了水底的一些生物，迫使它们向着更深处、更隐蔽的角落迁移。
而沈墨，就像一条感知敏锐的猎食者，追踪着这些受惊猎物的气息。
他的左眼如同最精准的雷达，过滤着空气中无数杂乱的情绪碎片和微弱罪业，牢牢锁定着前方几百米外，一道正在快速移动的、充满惊慌与暴戾的猩红罪业。
那是一只异变体，但不同于那些只有纯粹破坏欲的低等怪物。这只异变体的罪业色彩更加凝练，其中还夹杂着一丝狡诈与对生存的强烈渴望。它似乎保留了一定的智力，懂得利用复杂的环境躲避追捕。
沈墨并不急于立刻追上它。他在观察，在评估。官方的压力像筛子，正在将罗鸣势力中那些不够格、不够隐蔽的个体筛选出来。他要找的，不是这种被吓破胆的丧家之犬，而是那些在压力下依旧能保持稳定、甚至可能被刺激得更加活跃的“节点”。
前方传来水流加急的声音，以及一种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那只异变体似乎钻进了一条废弃的泄洪管道。
沈墨跟进。
管道内部直径约三米，锈蚀严重，脚下是及膝的、散发着恶臭的污水。那只异变体的气息在这里变得浓郁起来，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消毒水却又更加刺鼻的气味。
又前行了近百米，管道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分别通向不同的方向。那只异变体的气息在这里分成了两股，一股向左，一股向右，几乎一样浓郁。
分身？还是迷惑的手段？
沈墨停在岔路口，左眼中的罪业之火微微跳动，仔细分辨着两股气息的细微差别。向左的气息更加鲜活、躁动，而向右的气息则带着一丝……陈旧与死寂。
他选择了向右。
这条管道更加狭窄，环境也更加恶劣，墙壁上布满了粘稠的、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着的暗绿色苔藓，那股刺鼻的气味也越发浓烈。
前行了约五十米，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如同地下溶洞般的空间。这里似乎是旧时代某个废弃的地下储水设施，空间广阔，顶部垂下许多锈蚀的管道和线缆。
而在空间的中央，赫然建立着一个简陋的、由各种废弃金属和零件拼凑而成的……巢穴？
巢穴周围，散落着许多被啃噬过的动物骨骼，以及一些……人类的残骸。浓烈的血腥味和那股刺鼻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沈墨看到，那只他追踪的异变体，正匍匐在巢穴旁，用它那扭曲变形的、如同镰刀般的前肢，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块巴掌大小、散发着微弱暗红光芒的金属片？
那金属片上的纹路，与之前见过的灵龛、“使者”袍服上的纹路隐隐相似，但更加粗糙，像是某种拙劣的仿制品或者……碎片。
这异变体，在供奉这个东西？
似乎察觉到沈墨的到来，那只异变体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睛里爆发出警惕与凶光，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它下意识地将那块金属片往身后藏了藏，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珍宝。
沈墨的目光落在它身上，又扫过那个简陋的巢穴和周围的骸骨。
保留了一定智力，懂得建立巢穴，甚至……产生了类似“收集”和“供奉”的行为？是因为长期接触罗鸣力量的污染，产生了畸形的认知？还是说，罗鸣的“种子”在不同个体身上，会催生出不同的变异方向？
这似乎是一个值得研究的样本。或许能从中窥见罗鸣力量侵蚀心智的某些规律。
沈墨向前迈出一步。
那只异变体立刻弓起身子，发出更加尖锐的嘶吼，前肢的骨刃摩擦着地面，溅起火星。
沈墨没有动用那湮灭一切的灰烬之力。他只是抬起手，一股无形的、强大的精神威压如同山岳般，向那只异变体笼罩而去！
他想试试，这种保留了一定智力的异变体，对精神压迫的反应。
“呜……”
异变体在那庞大的精神压力下，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眼中的凶光被恐惧取代，低吼声也变得断断续续。但它并没有像那些低等异变体一样彻底疯狂或瘫软，反而更加死死地护住了身后那块金属碎片，猩红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近乎……执拗的光芒。
它在保护那个东西？即使面对死亡威胁？
沈墨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稍微收敛了一些精神威压。
异变体感受到压力减轻，立刻喘着粗气，但依旧警惕地盯着沈墨，没有逃跑，也没有进攻，只是维持着防御姿态。
就在这时——
“嗖！嗖！嗖！”
数道尖锐的破空声从沈墨身后的管道中袭来！是那种淬毒的弩箭！
官方的人？他们追踪到了这里？还是……其他的“清道夫”？
沈墨头也不回，只是微微侧身，几根弩箭便擦着他的身体射空，钉在了对面的墙壁上，箭尾兀自颤抖。
他身后的管道中，传来几声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显然，那些试图偷袭的家伙，已经被他无形中散发出的精神威压反噬，瞬间失去了意识。
而面前的这只异变体，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变得更加焦躁不安。
沈墨不再停留。他深深看了一眼那只依旧死死护着金属碎片的异变体，以及它那充满恐惧与执念的猩红眼睛，转身，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来的的管道黑暗中。
他没有杀掉它，也没有拿走那块碎片。
留下这个样本，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用处。
他现在更感兴趣的，是刚才那些偷袭者。是官方的“暗哨”，还是罗鸣的“清道夫”？
猎手的身影融入地下世界的无边黑暗，追寻着新的线索。
而地面上，官方与罗鸣势力的碰撞，以及沈墨这个不确定因素带来的涟漪，正在将这座城市，一步步推向未知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