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我听着!”张鲸一掌拍在值房的八仙桌上,茶碗里的水晃出大半,溅在桌面上晕开一片湿痕,“冯保那老东西倒了,司礼监的位置不能空着!各秉笔太监的缺,还有东厂、御马监的差事,该是谁的,心里都有数,但得看谁肯出力!”
他身前站着三个小太监,腰弯得极低,头几乎贴到胸口。其中一个尖嗓子立刻接话:“鲸爷说得是!您老当年被冯保压得够苦,如今该轮到您主持大局!小的这就去清点冯保手下的人,凡是不肯归顺的,全给您调去浣衣局!”
“调走没用。”张鲸摆摆手,手指点着桌面,“把他们的差事记下来,换成咱们的人。御马监掌印的位置,给王添福留着,他昨天送的那箱东珠,我收下了。”
另一个太监连忙应道:“小的这就去办,保证日落前把名单报给您!”
“还有文书房。”张鲸往前走了两步,脚踩在湿痕上,“冯保留下的那些新政文书,没用的全烧了,别留着占地方。有用的……先给我呈上来,我看看哪些能拿捏人。”
三人齐声应诺,转身要走,却被张诚堵在门口。张诚斜倚着门框,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慢悠悠道:“张鲸,你倒是心急。司礼监掌印的位置,陛下还没发话,你就开始分派差事了?”
张鲸脸色一沉:“张诚,你什么意思?当年冯保打压咱们的时候,你躲在后面不敢出声,如今倒敢出来挑事?”
“我不是挑事。”张诚走进来,玉佩在指尖转了个圈,“御马监的差事,我手下的李进也想要。王添福送东珠,李进送的是江南的云锦,比东珠贵重多了。”
“云锦算什么?”张鲸冷笑,“王添福承诺,以后御马监的粮草供应,给我留三成利。你让李进拿得出这个数,我就给他。”
“三成利?”张诚挑眉,“张鲸,你胃口太大了。这事儿,咱们还是让陛下定吧。”
两人互瞪着,值房里的烛火晃了晃,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撞来撞去。旁边的小太监们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这时,陈矩从外面走进来。他径直走到自己的案前,放下手里的木盒,没有看张鲸和张诚,只是掀开盒盖,拿出里面的文书。
张鲸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陈矩,你倒沉得住气。冯保倒了,你就不怕被牵连?”
陈矩没有抬头,手指拿起一本新政章程,翻过页角卷起的纸页:“我做我的差事,与旁人无关。”
“你的差事?”张诚凑过来,扫了一眼他案上的文书,“这些都是冯保和张居正搞出来的破玩意儿,留着有什么用?不如烧了干净。”
陈矩把文书放在桌上,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新政类”三个字:“这些是朝廷的章程,不是谁的私物,不能烧。”
“哟,陈矩,你还敢顶撞我?”张诚脸色一沉,伸手就要去夺那本章程。
陈矩手腕一翻,避开他的手,将章程放进身后的木柜:“张公公若是没事,还是去忙自己的吧。这些文书,我要整理归档。”
张鲸看了看陈矩,又看了看张诚,冷笑道:“既然陈公公这么上心,那就让他整理。咱们走,去内阁问问,司礼监的掌印,到底该谁来当。”
两人带着手下的小太监离开,值房里终于安静下来。陈矩打开木柜,里面已经分好了几个类别,标着“吏治”“漕运”“河工”的木牌整齐地插在文书堆里。他拿起另一本《考成法执行细则》,指尖抚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那是张居正当年亲自写下的,墨迹还很清晰。
他把细则放在“吏治”类的文书上面,又拿起一本《万历六年漕运改革底档》,翻到记录粮船通行数量的一页,上面的数字被红笔圈了出来。他记得,那一年推行考成法,漕运的效率提高了三成,江南的粮食提前一个月运到了京城。
“陈公公。”一个小太监端着一杯茶走进来,放在他案边,“张鲸和张诚他们,怕是不会放过这些文书。您把它们藏起来吧,免得惹祸上身。”
陈矩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的温度刚好:“这些是国之根本,藏不住,也不能藏。”他放下茶杯,继续整理文书,“你去把东厂的小校叫来,让他们守在值房外面,任何人不准进来拿文书。”
小太监应了一声,转身出去。陈矩看着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书,一页一页地翻,一页一页地归类。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值房里的烛火被风吹得微微晃动,他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他的动作轻轻移动。
一直忙到深夜,文书终于整理完毕。陈矩锁上木柜,拿起桌上的小火折子,吹亮后点了一盏灯笼。他走出值房,外面的夜很静,只有巡更的梆子声远远传来。
“陈公公,您要去哪?”守在外面的小校上前一步。
“去冯保的旧宅。”陈矩说道,“我去巡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公文。”
小校想跟着:“我陪您一起去。”
“不用。”陈矩摆摆手,“你在这里守着值房,不准任何人进来。”
他提着灯笼,沿着宫墙慢慢走。冯保的旧宅在皇城西北角,已经被查封,门口有两个守卫。看到陈矩过来,守卫连忙躬身行礼:“陈公公。”
“我奉命来巡查,看看宅里有没有违禁之物。”陈矩说道。
守卫打开门锁,推开门。宅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从院墙的缝隙里透进来,照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陈矩提着灯笼,走进正屋,里面的家具都还在,只是蒙了一层灰尘。
他记得,冯保的书房在东厢房。他走到东厢房门口,门是锁着的。他从怀里掏出一根细铁丝,插进锁孔,轻轻转动了几下,锁“咔哒”一声开了。
走进书房,里面的书架、书桌都完好无损。陈矩放下灯笼,照亮了整个房间。他记得冯保生性谨慎,重要的东西一定会藏在隐秘的地方。他走到书桌前,敲了敲桌面,声音很实。他又蹲下身,查看书桌的抽屉,抽屉里都是些寻常的笔墨纸砚。
他站起身,目光落在房间角落的地板上。那里的地板颜色比其他地方深一些,似乎被人动过。他走过去,用脚踩了踩,地板下面是空的。他弯腰,用手指抠住地板的缝隙,轻轻一抬,一块木板被掀了起来,下面是一个黑漆漆的夹层。
陈矩拿起灯笼,往夹层里照去,里面放着一个乌木密匣。他伸手把密匣拿出来,匣子很重,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他试着打开,匣子没有锁,一掀就开了。
里面是厚厚几册账簿,封面没有字。陈矩拿起一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万历三年,礼部尚书张某,银三千两,求赐谥号”。他继续往下翻,“兵部侍郎王某,玉如意一对,求调京城任职”“江南盐商李某,田产百亩,求盐业专卖权”。一笔笔,一行行,都是官员和商人向冯保行贿的记录,数额之大,触目惊心。
他手指抚过账簿上的墨迹,有些地方的墨迹已经干了,有些还带着一丝湿气,显然是最近才记录的。他想起张鲸白天在值房里说的话,若是这些账簿落到张鲸手里,他必定会用这些把柄拿捏官员,朝堂之上,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外面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陈矩心头一凛,立刻吹熄灯笼,抱着密匣,快步走到房间里一座巨大的紫檀木屏风后面,屏住了呼吸。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两个黑影闪了进来,手里提着灯笼,灯笼的光晃来晃去,照亮了他们的侧脸。陈矩认出,其中一个是张鲸的心腹刘公公,另一个是御马监的小校。
“刘公公,你确定冯保把密账藏在这里?”小校低声问道。
“废话。”刘公公尖着嗓子,“冯老贼一辈子贪赃枉法,肯定会留后手。这书房是他最常待的地方,密账一定藏在这里。仔细搜,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
小校点点头,蹲下身,用铁钎撬动书桌的抽屉,木屑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刘公公则走到书架前,把上面的书一本本拿下来,翻看里面有没有夹层,看完后就扔在地上,书本散了一地。
“他娘的,怎么没有?”小校撬完抽屉,又去掀床板,“难道藏在别的地方了?”
“再找找。”刘公公走到墙角,用脚踩着地板,“看看地板有没有松动的。”
两人在书房里翻来覆去,撬锁破柜,弄得一片狼藉。陈矩躲在屏风后面,抱着密匣,一动不动,听着外面的动静。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手心微微出汗。
“刘公公,还是没有。”小校喘着气,“会不会已经被人拿走了?”
刘公公皱着眉,目光扫过书房的每一个角落:“不可能。这宅子被查封了,除了守卫,没人能进来。或许藏在更隐秘的地方,比如墙壁里?”他走到墙边,用手敲了敲,墙壁发出沉闷的声音。
“要不,咱们明天多带些人手来,把这里拆了找?”小校提议道。
刘公公想了想,摇摇头:“不行。拆房子动静太大,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就麻烦了。咱们先回去,告诉鲸爷,让他想办法调走门口的守卫,咱们再慢慢搜。”
“好。”小校点点头,跟着刘公公往门口走。
两人走出书房,轻轻带上了门。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陈矩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看着满室狼藉,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抱着密匣,快步走出书房,关好门,沿着原路返回。
院子里的杂草很高,划过他的裤腿,发出轻微的声响。他避开门口的守卫,沿着宫墙,一路往东厂衙署走去。路上遇到巡更的士兵,他亮出东厂的腰牌,士兵们连忙躬身行礼,没有多问。
回到东厂衙署,陈矩直接走进后院的密室。密室里只有一个铁柜,是他专门用来存放重要物品的,只有他自己有钥匙。他打开铁柜,把乌木密匣放进去,然后锁上铁柜,把钥匙藏在腰间的香囊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松了口气,走到密室外面,吩咐守在门口的小校:“守住这里,任何人不准进来,就算是我,没有我的令牌,也不能放行。”
小校躬身应道:“是,陈公公。”
陈矩回到自己的住处,天已经快亮了。他没有休息,而是坐在案前,拿出一张纸,写下了“考成法修订建议”几个字。他知道,张鲸不会善罢甘休,明天的朝会,必定会有人提议废除新政,他必须做好准备。
第二天一早,朝会在太和殿举行。万历帝坐在龙椅上,脸色有些苍白。冯保倒台后,他虽然摆脱了束缚,但看着朝堂上各怀心思的官员,心里也有些没底。
“陛下。”张鲸出列,躬身行礼,“冯保专权时,推行所谓‘考成法’,期限严苛,逼迫官吏,致使怨声载道,实为苛政!臣请陛下下旨,废除该法,以舒官困,以慰人心!”
话音刚落,立刻有几个官员出列附和。
“陛下,张公公所言极是!”吏部侍郎李大人说道,“考成法施行以来,官员们为了完成指标,不得不虚报政绩,反而败坏了吏治!”
“陛下,臣也认为该废除考成法!”御史王大人说道,“去年江南大旱,地方官为了完成征税指标,逼迫百姓卖儿卖女,民怨沸腾啊!”
官员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指责考成法的弊端。万历帝皱着眉,没有说话。他记得,张居正当年推行考成法时,朝堂上也是一片反对之声,但张居正力排众议,坚持施行,几年下来,吏治确实清明了不少,国家的财政也充实了。但如今张居正已死,冯保倒台,考成法若是真的有这么多弊端,废除了也未尝不可。
就在他面露犹豫,似乎意动之时,陈矩出列了。他走到大殿中央,躬身行礼,声音不高,却清晰坚定地响彻大殿:“陛下!‘考成法’虽由冯保协同推行,然其策源于张太岳,旨在整顿吏治,提高政务效率,其核心在于‘信赏必罚,综核名实’。数年施行,虽有其弊,然于廓清吏治、畅通政令,功不可没!此乃张太岳心血,关乎国策,岂可因人事更迭而轻言废除?臣以为,当存其骨架,去其繁苛,修订完善,而非一概废弃!”
大殿里顿时安静下来。官员们的目光都集中在陈矩身上。张鲸脸色一沉,没想到陈矩竟然敢当众反驳他。
“陈公公,你这话就不对了!”李侍郎出列道,“考成法的弊端已经显而易见,百姓怨声载道,官员苦不堪言,为何还要保留?”
“李大人所言,未免以偏概全。”陈矩回道,“考成法施行以来,全国的赋税征收率从七成提高到九成,漕运通行时间缩短了一个月,各地的冤案错案减少了三成。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成效,岂能视而不见?至于地方官虚报政绩、逼迫百姓之事,并非考成法之过,而是执行之人滥用职权。若因此废除考成法,无异于因噎废食!”
“你……”李侍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陛下。”陈矩继续说道,“臣以为,可令内阁会同司礼监,重新审定考成法的条款,延长部分指标的期限,减轻官员的压力,同时加强对执行过程的监督,严禁虚报政绩、欺压百姓之事。如此一来,既能保留考成法的成效,又能去除其弊端,岂不是两全其美?”
不少中立的官员暗暗点头。吏部尚书张大人低头捋了捋胡须,往前站了一步:“陛下,陈公公所言有理。考成法确实有其可取之处,贸然废除,恐对朝政不利。”
“陛下,臣也赞同陈公公的提议!”兵部尚书说道,“当年北方边防,正是靠考成法倒逼地方官按时供应粮草,才守住了边境。若是废除考成法,粮草供应恐会延误,影响边防安危。”
看到越来越多的官员支持陈矩,张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还想再说什么,万历帝却开口了:“陈矩所言有理。‘考成法’可暂予保留,着内阁会同司礼监,详加议处,去弊存利,另行奏报。”
“陛下英明!”陈矩躬身行礼。
张鲸咬了咬牙,只能跟着其他官员一起行礼:“陛下英明。”
朝会结束后,官员们陆续走出太和殿。张鲸拦住陈矩,脸色阴沉:“陈矩,你故意跟我作对?”
“张公公言重了。”陈矩回道,“我只是就事论事,考成法关乎国策,不能轻言废除。”
“好一个就事论事!”张鲸冷笑,“你以为你保住了考成法,就能讨好那些张居正的旧部?告诉你,冯保倒了,张居正的旧部也蹦跶不了几天!你最好识相点,别挡我的路!”
“我没有挡任何人的路。”陈矩看着他,“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张鲸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
陈矩没有回宫,而是换了一身便服,带着一个小太监,前往京郊的潘府。潘季驯因年老致仕,在京郊寓居,平日里深居简出,只潜心研究河防典籍。
潘府的门房看到陈矩,连忙进去通报。不多时,潘季驯亲自出迎,他须发皆白,走起路来有些缓慢,但精神矍铄。
“陈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潘季驯拱手道。
“潘公客气了。”陈矩回礼,“冒昧来访,打扰潘公安静了。”
“陈公公是为国事而来,何来打扰之说?”潘季驯笑着把他请进府里,“书房说话。”
潘府的书房很简朴,四壁都摆着书架,上面堆满了河防舆图和典籍。潘季驯让仆人上了茶,然后坐在陈矩对面:“陈公公今日来,想必是为了朝局之事吧?”
“潘公英明。”陈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今日朝会,张鲸提议废除考成法,幸得陛下采纳我的建议,暂时保留了考成法,着令内阁修订。”
“张鲸此人,目光短浅,只知争权夺利。”潘季驯摇头叹息,“考成法是张太岳新政的核心,若是废除了,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陈公公今日据理力争,保住了考成法,实乃大功一件。”
“潘公过奖了。”陈矩说道,“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如今冯保倒台,张鲸等人把持朝政,党争渐起,新政怕是难以保全。我今日来,是想听听潘公的意见,该如何才能守住张太岳的心血。”
潘季驯沉默了片刻,拿起桌上的一本《河防一览》,翻到其中一页:“陈公公,你看这张河防图。当年我治理黄河,之所以能成功,全靠考成法。各州府的官员必须按时完成堤岸加固、河道疏浚的任务,若是延误,就会被弹劾问责。正是因为有考成法的约束,各州府才不敢懈怠,黄河才得以安澜。”
他放下书,继续说道:“张太岳的新政,不止考成法,还有一条鞭法、漕运改革、边防整顿,这些都是利国利民的良策。可惜,张太岳一死,就没人能镇得住场面了。如今朝堂之上,人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争斗,谁还在乎国事民生?”
“潘公说得是。”陈矩默然,“我近日在整理新政文书时,发现不少官员为了逃避考成法的考核,向冯保行贿,求他网开一面。冯保的密账里,记录了不少这样的事。”
“密账?”潘季驯抬起头,“陈公公找到了冯保的密账?”
陈矩点点头:“前日深夜,我去冯保的旧宅巡查,在书房的地板夹层里找到了一个乌木密匣,里面是冯保记录官员行贿的账簿。这些账簿若是落入张鲸手中,不知又要掀起多少冤狱。我已经把密匣藏在了东厂的密室里。”
“此事做得好。”潘季驯赞许地点点头,“张鲸若是拿到密账,必定会用它来打压异己,拉拢亲信,朝堂会更加混乱。陈公公把密账藏起来,是为朝廷避免了一场大祸。”
“只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陈矩说道,“张鲸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寻找密账,同时继续打压新政。我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
潘季驯看着他,眼神坚定:“陈公公,你不必过于担忧。虽然如今朝堂之上,醉心于党争倾轧者众,但仍有不少人感念张太岳的恩德,认同新政的成效。你只要坚持下去,守住那一点星火,总有一天,星火会燎原。”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考成法虽然暂时保住了,但张鲸等人肯定会在修订的过程中动手脚,削弱考成法的效力。你接下来,要盯紧内阁的修订工作,不能让他们把考成法改得面目全非。另外,冯保的密账是一把双刃剑,既能用来打压贪官污吏,也能被人用来构陷忠良。你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动用。”
陈矩点点头:“潘公的教诲,我记下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话题从新政聊到朝局,从河工聊到边防。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暮云低垂,遮住了阳光,院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陈矩站起身,“多谢潘公的指点。”
“陈公公慢走。”潘季驯送他到门口,“如今风雨欲来,陈公公身处漩涡之中,一定要多加保重。守住新政,就是守住了大明的江山。”
陈矩躬身行礼:“潘公放心,我定会尽力。”
他转身走出潘府,外面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