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麻子本以为,提了熟人的名字,这门就能顺理成章地开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林兄弟”这三个字,这会儿在金宝耳朵里,那就是炸雷。
好啊!
这姓林的前脚刚把他们金家的老底给掏空了,后脚就让人来这一出?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把他们金家往死里整啊?
还是说,那姓林的怕他们报警,特意派这俩长得跟黑白无常似的玩意儿来探探虚实?
金宝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一股子被逼到绝路上的极度不耐烦瞬间爆发。
“林兄弟?”
“去你妈的林兄弟!”
金宝当场开喷,唾沫星子顺着门缝直喷了出来,喷了刘二麻子一脸。
“买什么东西?还买个屁!”
“咱家的东西都让那姓林的买光了!
什么都没有了!”
刘二麻子被骂懵了,他在保卫科横行霸道惯了,哪受过这气。
他刚想发作,把脚往里一踹,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颜色看看。
可金宝已经彻底疯了,声音都劈了叉。
“滚滚滚!”
“赶紧滚!”
“再敢敲门,老子现在就去派出所报警抓你们这帮流氓!”
“告诉那个姓林的,别欺人太甚!”
“东西拿了,钱也给了,两清了!”
“别以为我们金家是软柿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以后别再让人来烦我们!”
“把你的臭脚给老子拿开!”
金宝瞅准机会,手里抄起门后的一根顶门杠子,照着门缝底下那只脚就捅了过去。
“哎哟卧槽!”
刘二麻子吃痛,下意识地把脚往回一缩。
“砰!”
一声巨响。
朱红色的大门在刘二麻子鼻子尖儿前头狠狠关上了。
那动静大得,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往下落,迷了刘二麻子的眼。
紧接着,门里头传来了上门栓的声音。
“咔哒。”
“咔哒。”
那是上了好几道栓,听那动静,恨不得把门焊死。
刘二麻子捂着差点被门板拍断的鼻子,在寒风里足足愣了好几秒。
他看了看旁边同样张大嘴巴,一脸呆滞的大刚。
“我操……这特么什么情况?”
刘二麻子摸了摸酸得快流泪的鼻子,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刚缩了缩脖子,两只手插在袖筒里。
看着紧闭的大门,眼神里透着一股子憨傻的迷茫。
“麻子哥,这家人脾气是真爆啊。”
“刚才那小子说什么?”
“说东西都被买光了?”
“还说姓林的欺人太甚?”
刘二麻子啐了一口唾沫,狠狠地瞪了一眼那扇门。
“听见了!”
“老子耳朵没聋!”
“真特么晦气!”
“本来还想着能不能顺手牵羊捞点油水,或者是吓唬吓唬弄点封口费,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他转身,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旁边的墙根上。
但这老墙根结实着呢,反倒是震得他脚指头生疼。
“嘶——”
刘二麻子倒吸一口凉气,嘴里骂骂咧咧的。
“走!”
“回去!”
大刚赶紧去推车。
“麻子哥,那咱们怎么跟厂长说啊?”
“这就回去了?”
“不再问问了?”
“万一厂长怪罪下来……”
刘二麻子翻了个白眼,跨上自行车,屁股刚沾上冰凉的座垫,又是一激灵。
“问个屁!”
“再问人家拿刀出来砍你了信不信?”
“没听那小子说吗?”
“东西都没了,都被姓林那小子包圆了!”
“这还不清楚?”
“人家都说两清了,还要报警。”
“咱们是保卫科的,要是真闹到派出所,那是咱们理亏,私闯民宅,李怀德那老小子能保咱们?”
“赶紧走,这破地儿,冻死个人!”
两人骑上车,顶着大北风,灰溜溜地往回赶。
车轮子碾过冰冷的石板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胡同里,又恢复了寂静。
只有金家大院里,金宝靠在门背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跳得跟擂鼓似的。
刚才那一嗓子,把他这辈子的胆量都用光了。
他并不知道。
他这番色厉内荏的咆哮,这番为了自保而发出的怒吼。
恰恰帮林卫东补上了这出大戏的最后一块拼图,把这谎话圆得天衣无缝。
……
第二天一大早,红星轧钢厂。
李怀德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坐在办公室里。
他昨晚几乎一夜没睡,就在这办公室的长条沙发上对付了一宿。
脑子里全是那药丸的事儿,一会儿是老头跑了,一会儿是药没了,一会儿又是林卫东那小子在骗他。
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屁股,屋里一股子呛人的烟味儿。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李怀德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揉了揉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声音沙哑。
“进来!”
门推开了,刘二麻子和大刚走了进来。
这俩货也没好到哪儿去,一直在那儿吸溜着鼻涕。
“厂长。”
刘二麻子哈着腰,一脸的苦相。
“怎么样?”
李怀德几步跨到办公桌前,双手撑着桌面,死死地盯着两人。
“见到人了吗?”
“情况核实了吗?”
刘二麻子赶紧点头,把昨晚的事儿,添油加醋地汇报了一遍。
当然,他略去了自己想捞油水和被门夹了脚的糗事,重点突出了金宝的态度。
“厂长,我们去了,地儿没错,人也没错。”
“那个金家的小子,脾气那是相当暴躁。”
“我们刚提了一嘴林兄弟,那是好家伙,直接就炸了!”
“骂得那是难听极了。”
刘二麻子一边观察着李怀德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回话。
“他说,东西都没了,全让姓林的给买光了,连渣都不剩。”
“还说姓林的欺人太甚,把他们家底都掏空了。”
“还要报警抓我们,说我们是去骚扰的。”
“最后直接把门给摔上了,差点没把大刚的手给夹断咯。”
旁边的大刚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手,想说那是麻子哥的鼻子差点被夹了。
但被刘二麻子狠狠瞪了一眼,把话咽了回去。
李怀德听着汇报,脸色阴晴不定。
“你是说,那家人对林卫东很反感?”
“那是相当反感啊!”
刘二麻子一拍大腿。
“那恨不得吃了他的肉。”
“听那意思,林卫东肯定是用了什么手段,或者是压了价,或者是强买强卖,把人家东西都给弄走了。”
“人家现在是一听姓林的这三个字就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