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饭店包厢里，气氛在苗赫瑾离开后明显轻松了不少，但也多了几分凝重。
林奕暖长舒一口气，刚才在苗赫瑾面前保持的镇定此刻稍微松懈，她端起面前已经凉透的茶喝了一口，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苗书记的气场真强。”蒋廷烨率先开口，他也松了松领带，“我刚才都紧张得手心出汗。”
楚晔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给林奕暖续了杯热茶。
林奕暖抬头看他，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担忧和决心。
“晚盈，今天真的谢谢你。”林奕暖转向薛晚盈，语气真诚，“没有你引荐，我们根本见不到苗书记。”
薛晚盈摆摆手，爽朗一笑:“别说这些客气话。楚芳菲做的那些事，只要是正常人都会愤怒。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她顿了顿，神情认真起来，“而且，我也希望这件事能尽快了结，让你和廷烨……能真正放下过去......”
提到“过去”，蒋廷烨的神色黯淡了一瞬。
他拿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白酒，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从喉咙烧到胃里，却烧不灭心中复杂的情绪。
“对了，我晚上要回市委大院一趟。”薛晚盈看了看手表，“我爸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我答应今晚回去看看他。”
这句话瞬间照亮了林奕暖脑海中的某个念头，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薛晚盈的手腕:“晚盈，我……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个请求确实唐突，但她此刻顾不了那么多了。
薛晚盈显然也吃了一惊，但她很快明白了林奕暖的意图:“你是想……”
“我想见薛书记。”林奕暖直截了当地说，眼神恳切，“关于楚芳菲的事，我想亲自跟他谈谈。毕竟，现在云城市检察院负责这个案子，而薛书记……”
她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人都懂。
薛育彬作为市委书记，是市检察院直接领导关系，如果楚芳菲真的在云城司法系统内部有人，那么薛育彬的态度至关重要。
薛晚盈沉默了几秒钟，她的目光在林奕暖脸上停留，看到了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焦虑和坚定，然后她笑了，笑容温暖而包容。
“好，我带你一起去。”薛晚盈答应得很干脆，“不过我得先给我爸打个电话，免得他突然见到你太意外。”
“谢谢你，晚盈。”林奕暖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没想到薛晚盈会答应得这么爽快，这份信任和支持让她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薛晚盈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们之间不用说谢。楚芳菲这种人，早一天落网，就能少害几个人。这个道理我懂。”
这时，蒋廷烨站了起来，他的脸色在酒精作用下有些发红，但眼神还算清明:“既然你们要去市委大院，那我和楚晔辰就不掺和了。”
他转向楚晔辰，“找个地方喝一杯？我请客。”
楚晔辰看了看林奕暖，见她点头，便也应了下来:“好。”
四人一起走出饭店。
冬日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却吹散了饭店里沉闷的空气。
林奕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楚晔辰立刻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
“我不冷……”林奕暖想推辞。
“穿着。”楚晔辰的语气不容反驳，手上动作却温柔地为她拢了拢衣领。
蒋廷烨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他走到一旁，拿出手机拨通了时宴的电话。
“时宴，我在云府饭店，你过来把我的车开走。”蒋廷烨说完地址就挂了电话，然后很自然地走向林奕暖那辆显眼的紫红色玛莎拉蒂，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楚晔辰挑了挑眉，倒也没说什么，径直走向驾驶座。
林奕暖有些担忧地看着蒋廷烨:“蒋廷烨，你少喝点。”
“放心，我有分寸。”蒋廷烨从车窗探出头，对林奕暖笑了笑，但那笑容里带着明显的疲。
薛晚盈已经把自己的帕萨特开了过来，停在不远处。
林奕暖最后看了楚晔辰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切尽在不言中。
“小心开车。”林奕暖轻声对楚晔辰说。
“嗯，到了给我发消息。”楚晔辰点头。
林奕暖这才走向薛晚盈的车，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帕萨特平稳地驶离饭店门口，融入夜色中的车流。
后视镜里，那辆紫红色的玛莎拉蒂也发动了，朝着相反的方向驶去。
楚晔辰开车很稳，即使是在车流密集的市区主干道上，他驾驶也游刃有余从从容容。
“去哪儿？”楚晔辰问。
“随便，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蒋廷烨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我知道一家私人会所，环境不错。”
他说了个地址，楚晔辰调转方向。
车厢里沉默了几分钟，蒋廷烨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知道吗，我有时候觉得生在这种家庭挺无奈的。”
楚晔辰瞥了他一眼，没接话。
“比如你跟裴焰之......”蒋廷烨继续说，眼睛仍然闭着，“而我如今也遇到了相同的问题......”他自嘲地笑了笑，“只不过更加荒谬的事 ，他的亲生母亲，是杀害我父母的凶手！”
楚晔辰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他知道蒋廷烨指的是蒋亦晗。
“蒋亦晗他……”楚晔辰斟酌着用词，“他和楚芳菲还是不一样。”
“我知道。”蒋廷烨睁开眼睛，眼神复杂，“如果他真跟他妈一样，就不会在缅北救阿暖，也不会答应配合你们。这些我都知道。”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苦涩，“但知道归知道，我心里这道坎过不去......”
蒋廷烨转过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当年警察说是意外，刹车失灵。但司机老陈跟我说，车在出事前半个月才做过全面保养，怎么可能刹车突然失灵？”
楚晔辰沉默地听着。
“这些年，我一直在查。”蒋廷烨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但那种平静下隐藏着更深的痛，“我接手蒋氏，就是为了有足够的权力和资源去查清真相。可如今却发现现凶手是……”
他说不下去了，楚晔辰将车开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最终停在一栋外观低调的三层建筑前。
门廊上挂着一盏昏黄的灯，没有任何招牌，只有门牌号。
“到了。”楚晔辰淡淡地说。
两人下车，蒋廷烨对门口的服务生点了点头，对方显然认识他，恭敬地打开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会所内部是典型的新中式风格，深色木质家具，墙上挂着水墨画。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味。
蒋廷烨要了一个小包间，点了一瓶威士忌和几样小菜。
包间的门关上后，世界仿佛被隔绝在外。
蒋廷烨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又给楚晔辰倒了一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蒋廷烨在楚晔辰开口前抢先说道，“你想说，蒋亦晗是无辜的，他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你想说，他在缅北救了阿暖，说明他本质不坏。你想说，他愿意大义灭亲，配合你们对付楚芳菲，说明他有正义感。”
他仰头喝下半杯酒，辛辣的液体让他皱了皱眉。
“这些我都想过，楚晔辰。我甚至想过，如果我站在他的位置，我会怎么做？一个从小到大被母亲pUA长大的孩子，突然发现自己崇拜的母亲是个杀人狂魔，他会是什么感受？”
楚晔辰端起酒杯，但没有喝他静静地看着蒋廷烨，等待他说下去。
“我在缅北的时候......”楚晔辰终于开口，声音平稳而清晰，“他跟我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能早点发现楚芳菲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