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四章 符声入梦
星舰在虚空中平稳航行，老郑靠在舱壁上打盹，呼吸均匀。小石头轻手轻脚地收拾着散落的拓片，突然发现老郑的指尖在无意识地颤动，像是在梦里画符。凑近了听，还能听见细碎的呢喃，断断续续都是“星麦”“符印”“扎根”之类的词。
“他在跟回音谷的星麦说话呢。”年轻人压低声音，指着扫描仪，屏幕上代表回音谷的符印节点正微微闪烁，与老郑的呼吸频率渐渐同步，“心符连着呢，就算隔着星域，也能听见那边的动静。”
舱外，新符种的藤蔓已经爬满了星舰外壳，花瓣上的符印在星光下明明灭灭，像无数只眨动的眼睛。小石头伸手碰了碰最近的一朵花，花瓣立刻轻轻蜷缩，像在回应他的触碰。他忽然想起老郑说的“符会长大”，这花瓣上的符印，确实比三天前清晰了许多，连最细微的纹路都看得真切。
深夜换岗时，小石头替下年轻人，独自坐在驾驶舱里。共振铃突然发出一阵轻响，不是之前的清脆，而是带着点温润的颤音，像有人在远处用指节轻敲陶碗。他拿起铃铛晃了晃，铃舌上的符印与星图上某个新亮起的光点产生共鸣，光流顺着藤蔓爬上控制台，在屏幕上画出半道新符。
“是‘落星村’。”小石头翻出星图手册，上面标注着这是个刚建立半年的流民村落，“他们在发信号。”他用指甲在屏幕上补全符印，刚画完，通讯器就传来沙沙的电流声，一个怯生生的童音响起：“请问……这里能收到星麦种子吗？我们的土地太贫瘠，种什么都长不活……”
小石头的心猛地一揪，刚要回应，却听见身后传来动静。老郑不知何时醒了，正站在门口，眼里闪着光：“把咱们备用的活符种子分一半给他们，再附上份种植手册，记得在手册封面画个共源符——孩子们认得这个。”
种子箱被传送舱送走时，老郑往箱里塞了块烤得焦香的星麦饼：“让他们知道，就算土地不肥，日子也能烤出甜味。”小石头看着传送舱的指示灯变成绿色，突然发现星图上落星村的光点旁，冒出个小小的饼状标记，像颗温暖的星子。
第二天清晨，落星村传来回信。通讯器里挤满了孩子的笑声，夹杂着模糊的感谢：“种子发芽了！芽尖会发光！”“饼子好香，我们把饼渣埋进土里了，希望能长出会结饼的树！”老郑听着这些话，突然红了眼眶，转身往厨房走：“我再烤点饼，多烤些带符的，让孩子们知道，有人惦记着他们。”
星舰的厨房很快飘出香气。老郑的手法不如老厨师娴熟，饼子的形状歪歪扭扭，符印的边角也总刻不直，可每个饼里都裹着颗星麦种子，像把小小的希望藏在甜味里。小石头帮着往饼上刷蜂蜜，看着糖浆顺着符痕的纹路流淌，在阳光下连成亮晶晶的线，突然明白：所谓符声，从来不是整齐划一的共鸣，是无数个不完美的声音凑在一起，像这些歪扭的饼子，带着各自的温度，却能暖同一个胃。
夜里，小石头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落星村的田埂上，孩子们举着发光的麦芽，围着他唱跑调的《同源谣》。田地里的星麦长得比人还高，麦穗上的符印在风里碰撞，发出的声音像无数个共振铃在响。他伸手摸了摸最近的麦穗，穗粒突然炸开，化作漫天光符，落进每个孩子的掌心——那些掌心都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却比任何完美的刻痕都要亮。
醒来时，老郑正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片新摘的藤蔓叶，叶面上的符印沾着露水，像梦里见过的光。“做美梦了？”老郑笑着问，“你刚才在梦里笑，还念叨着‘符会唱歌’。”
小石头揉了揉眼睛，看向舷窗外。落星村的光点已经变得明亮，周围还冒出几个更小的光点，像种子在那里扎了根。新符种的藤蔓正朝着那个方向延伸，花瓣上的符印唱着细碎的歌，与梦里的旋律渐渐重合。
他知道，这不是梦。那些藏在饼里的心意、埋在土里的饼渣、孩子掌心的符，都在真实地生长，像符声织成的网，把遥远的星村和星舰连在一起，把所有孤单的声音，都变成温暖的合唱。
而他们要做的，不过是继续烤着饼，播着种，让这歌声传得再远些，让更多在黑暗里摸索的人知道——
只要竖起耳朵，就能听见符声；只要心里有光，就能画出心符；只要有人惦记，再远的地方，都不是异乡。
星舰的航向微微调整，朝着落星村的方向偏了偏。不是为了停靠，只是想让藤蔓的歌声，能传得更清晰些。
毕竟，最好的符声，从来不是刻意的呼喊，是自然而然的惦记，像风吹过麦穗，像雨落在符痕，像此刻老郑往炉子里添柴的声响，轻轻的，却能暖透整个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