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灵荒原的风卷着黄沙,拍打在临时搭建的了望塔上,发出“呜呜”的声响。石蛮站在塔顶,望着西方天际那道越来越清晰的紫黑色裂隙——界域封印的薄弱处正在崩裂,裂隙中不断涌出的戾魔气息,像无数根毒针,刺得他丹田内的元婴阵阵发疼。
“已经是第七天了。”凌霜踩着冰棱落在他身边,玄色披风上沾着未化的霜花,手里的卷宗上标记着密密麻麻的红点,“裂隙周围出现了三十七个戾魔巢穴,最东边的‘黑风谷’已经被魔气彻底污染,谷里的镇灵卫全灭了。”
石蛮接过卷宗,指尖划过“黑风谷”三个字,那里的墨迹被他无意识地捏出了褶皱。三天前,他们收到黑风谷的传讯符,还能听到镇灵卫统领赵勇的嘶吼声,可当火离带着小队赶过去时,只找到满地焦黑的尸骨和一面被魔气染黑的军旗。
“青梧的净化药粉还够吗?”他抬头看向裂隙,那里的紫黑色正在扩散,边缘的云层都被染成了灰黑色,像一块腐烂的破布。
“够是够,但效果越来越差。”青梧的声音从塔下传来,她正指挥着药童将新炼的药剂装坛,药罐碰撞的脆响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戾魔的魔气在变异,昨天刚炼好的‘净灵散’,今天就只能压制魔气半刻钟了。”
火离扛着焚天剑从谷口走来,剑身的火焰比往日黯淡了几分,甲胄上的焦痕还冒着黑烟:“西边又发现一群‘蚀骨蝇’,被我烧了大半,剩下的钻进地缝跑了。”她将一个染血的令牌扔给石蛮,“这是从蝇群巢穴里找到的,上面有影蚀营的标记。”
令牌上的蛇形纹与周岳腰间的一模一样,只是蛇眼处的黑晶石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石蛮捏碎令牌,里面渗出的黑气在掌心凝成一行小字:“三日后,裂隙全开,戾魔为锋,踏平灵域。”
“玄煞虽死,影蚀营的余孽还在搞事。”火离啐了口带血的唾沫,“他们在帮戾魔开路,那些蚀骨蝇的巢穴,全建在灵脉节点上,摆明了是想彻底切断我们的灵力供给。”
凌霜的冰线突然指向裂隙方向:“看那里!”
只见裂隙中突然降下一道紫黑色的光柱,落在荒原西侧的“陨魔坑”里。光柱散去后,地面隆起一座由白骨堆砌的高台,台上站着个身披骨甲的身影,手中握着柄骨杖,杖顶镶嵌的骷髅头正幽幽地闪着绿光。
“是戾魔统领,‘骨煞’。”石蛮的瞳孔骤然收缩,祖父手札里的记载浮现在脑海——骨煞是蚀灵界最低阶的戾魔统领,却以吞噬生灵的骸骨为生,每吞噬一万具尸骨,骨甲就会坚硬一分,据说最老的骨煞,连仙金都斩不破它的外壳。
骨煞举起骨杖,骷髅头里喷出黑色的雾气,雾气落地后化作无数只骨爪,疯狂地挖掘地面。很快,陨魔坑周围的地面开始塌陷,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灵脉——那些灵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像被墨汁浸染的绸带。
“它在破坏灵脉根基!”青梧脸色惨白,“一旦荒原的灵脉彻底断绝,界域封印就会失去最后的支撑,到时候……”
“到时候就轮到我们守最后一道线。”石蛮打断她的话,转身走下了望塔,“火离,带你的人去陨魔坑,不惜一切代价拖住骨煞,别让它继续挖灵脉。凌霜,你去召集青锋营的老兵,加固东边的防线,那里是离人类城镇最近的地方。”
他看向青梧,眼神柔和了些:“你留在这里,尽快改良净化药剂,我会让药童把新采的‘醒魂草’送过来,或许能增强药剂的效力。”
“那你呢?”青梧抓住他的衣袖,药粉在指尖簌簌落下,“你要去哪?”
“我去裂隙附近看看。”石蛮拍了拍她的手,将四色晶石塞进她掌心,“这颗晶石能净化周围的魔气,你带在身边,别让自己出事。”
他转身冲向裂隙,七碑虚影在身后展开,金色的灵光劈开黄沙,留下一道耀眼的轨迹。火离望着他的背影,啐了口唾沫,却握紧了焚天剑:“弟兄们,跟我去会会那个骨头架子!”
凌霜的冰线在营地周围织成屏障,对着青锋营的老兵们朗声道:“当年你们能守住断骨崖,今天就能守住这里!身后是家园,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青梧握着掌心的四色晶石,感受着里面传来的温暖灵力,突然抹了把脸,对着药童们喊道:“都愣着干什么?赶紧炼丹!难道要让石蛮他们光着膀子跟戾魔打吗?”
石蛮一路疾行,越靠近裂隙,魔气就越浓重,连七碑的灵光都被压制得只能在周身形成薄薄一层护罩。裂隙下方的地面已经完全黑化,寸草不生,只有无数扭曲的骨殖从地里伸出来,像一片狰狞的鬼爪林。
他在鬼爪林深处停下脚步,那里的魔气最浓,却隐约能看到一丝微弱的金光。走近了才发现,金光来自一块半埋在骨殖中的石碑——碑体上刻着“界”字,周围的纹路与十二碑的轮廓严丝合缝,正是最后一块隐碑,“界之碑”。
界之碑的大半已经被魔气侵蚀,只有顶端还残留着一丝金光,像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石蛮伸手去拔石碑,指尖刚触到碑体,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碑上的“界”字突然亮起,投射出一段影像:
上古时期,十二位修士站在裂隙边,将十二碑打入地下,以自身灵识为引,结成界域封印。最后一位修士,也就是界之碑的守碑人,在封印完成后,将自己与石碑融为一体,化作封印的最后一道锁。
“原来界之碑的守碑人,早就与碑同生共死了。”石蛮喃喃道,元婴突然剧烈跳动,传递来清晰的感应——界之碑在呼唤他,准确地说,是在呼唤十二碑的合碑者。
他再次伸出手,这次没有被弹开,掌心的四色晶石与碑顶的金光产生共鸣,黑白绿金四色光芒顺着他的手臂流入碑体,那些被魔气侵蚀的纹路开始一点点亮起。
“想重结封印,需要十二碑的力量,还需要……”石蛮的识海里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守碑人的……献祭……”
“献祭?”石蛮猛地抬头,影像再次浮现,这次是界之碑守碑人的脸——那张脸,竟与他有七分相似!
“你是……我的先祖?”
“合碑者……”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欣慰,“终于……等到你了……界之碑的力量……在你血脉里……唤醒它……用你的……灵识……补全封印……”
影像散去,界之碑突然剧烈震动,碑体上的“界”字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将石蛮笼罩其中。他感觉自己的灵识正在被石碑抽取,丹田内的元婴发出痛苦的嘶吼,却又带着一丝决绝——它在主动配合石碑,将自身的力量注入封印。
裂隙中的紫黑色突然变得狂暴,骨煞的嘶吼声从陨魔坑传来,显然感受到了封印的变化。石蛮咬紧牙关,任凭灵识被一点点抽走,眼前开始发黑,却死死盯着裂隙——那里的扩张速度,确实慢了下来。
“石蛮!”火离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带着焦急的哭腔,“你疯了吗?!”
石蛮艰难地转头,看到火离浑身是血地冲过来,焚天剑的火焰只剩下微弱的火苗,身后跟着凌霜和青梧,她们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凌霜的冰线已经变得透明,青梧的药囊空了大半,嘴角还挂着血迹。
“别过来!”石蛮用尽全身力气喊道,“这是唯一的办法!守住……守住这里……”
青梧突然扑过来,将四色晶石按在界之碑上,同时将一整罐药剂泼在石碑上:“祖父的手札说,灵识可以用灵药暂时替代!石蛮,你撑住!”
绿色的药气与四色光芒交织,石蛮的灵识流失速度果然慢了下来。凌霜的冰线缠上石碑,将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我们一起撑!你以为就你能献祭吗?”
火离的焚天剑插进地里,赤色的火焰顺着剑身在地面燃起,形成一道火圈,将石碑与石蛮护在中间:“要死死一起!当年你师父把你托付给我,可不是让我看着你送死的!”
四人的力量汇聚在界之碑上,十二碑的虚影在他们身后缓缓升起,与界域封印的光芒融为一体。裂隙中的紫黑色渐渐退缩,骨煞的嘶吼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荒原深处。
当第一缕阳光穿过裂隙,照在界之碑上时,石蛮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火离和凌霜也脱力倒下,只有青梧还强撑着,将最后一点药粉撒在三人身上。
石蛮看着身边的同伴,意识渐渐模糊,却笑了。他知道,这不是结束,戾魔还会再来,影蚀营的余孽也没肃清,但只要他们四个还在一起,只要十二碑的光芒还在,就总有希望。
因为守护,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