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院的理念如同种子播撒出去,在新生天地间悄然生根。藏兵谷作为最初的发源地,依旧保持着超然的宁静,但谷内的核心成员们,已开始循着各自的心性与道途,走向更广阔的天地,去践行他们亲手开创的时代。苏清月开始着手构建天道院最初的框架与联络方式,冷锋带着几名自愿跟随的原战堂精锐,开始了第一次对大陆各方势力的巡访与观察。阿飘最是兴奋,早已化作一道清风,迫不及待地要去记录这万象更新的世界。
而王铁柱,这个曾经黑风寨的憨厚伙夫,逆天盟不可或缺的“膳堂之主”,也有了自己的打算。他没有选择留在藏兵谷清修,也没有跟随冷锋去巡视,更不像阿飘那样喜好游历。他的道,始终在那一方灶台,在那升腾的烟火气里。
这一日,天光正好,王铁柱收拾停当,他没什么细软,最重要的家当就是他那一套用顺了手的特制锅铲和那口看似朴实无华、实则内蕴乾坤的黑铁大锅。他向李狗蛋和苏清月道别,语气一如既往的实在:“盟主,苏长老,俺想好了,俺还是想去开个酒楼。”
李狗蛋正翘着脚在树下打盹,闻言眼睛都没睁,挥挥手道:“去吧去吧,记得地方选好点,招牌菜弄响亮些,以后我和清月去打牙祭也方便。对了,招牌烤肉不能少!”
苏清月则细心些,轻声道:“铁柱,如今外界局势初定,但仍难免有纷争,你选地方需谨慎。若有难处,可凭此玉符传讯天道院。”她递过一枚温润的玉符,上面有她亲手刻画的微型传讯阵。
王铁柱憨厚地接过,郑重收好:“谢谢苏长老!俺晓得!俺就想找个热闹又踏实的地方。”
他没有选择那些灵气最为充裕的名山大川,也没有去往新兴的修士聚集大城。他的脚步,最终落在了陨仙山脉的外围,靠近昔日逆天盟与巡天监最终决战战场的一处交通要冲。
这里的地貌因当初那场惊天大战而有所改变,一些山峰被削平,又形成了新的山谷洼地。但生机恢复得极快,新的植被郁郁葱葱,甚至因为当年逸散的庞大灵气和希望之火的余韵,使得此地的灵气虽然不算顶级浓郁,却格外活跃而富有滋养之力,尤其适合灵植生长和低阶修士吐纳。更重要的是,此地四通八达,南来北往的商队、探寻战场遗迹寻找机缘的散修、乃至好奇前来瞻仰“圣地”的旅人,络绎不绝。
王铁柱看中了山脚下一处背靠清澈山溪、面朝广阔平原的缓坡。他亲自动手,伐木采石。他没有动用惊天动地的法力去凭空造屋,而是一板一眼,如同一个最老练的工匠,将一根根粗壮的铁木夯实为地基,将一块块青金石打磨成墙砖。他的动作沉稳有力,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不是在建造房屋,而是在进行一种另类的修炼,一种与脚下大地、与周围环境的沟通。
酒楼的主体结构并不宏伟奢华,反而透着一种厚重与朴实,与王铁柱本人的气质相得益彰。招牌挂上,是他亲手书写烧制的三个大字——通天酒楼。这名字起得极大,却无人觉得突兀,只因所有人都知道,这酒楼的老板,是曾随那位“狂徒”真正“通天”而上的元老之一。
酒楼开张那天,没有大肆宣扬,但消息却不胫而走。无数人怀着好奇、敬畏、甚至是一丝探究的心思涌来。人们想象中的“通天酒楼”,或许该是仙气缭绕,守卫森严,售卖的是能让人立地飞升的仙丹妙药。
可当他们踏入酒楼,看到的却是宽敞明亮的大堂,摆着结实的木桌木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能勾起最原始食欲的浓郁香气,而非清冷的灵药味。老板王铁柱系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粗布围裙,正站在柜台后,笑眯眯地擦拭着酒杯,活脱脱一个寻常镇子上手艺很好的老师傅。菜单上的菜名也朴实得让人发笑:“炭烤岩羊腿”、“百草煨灵鸡”、“清蒸龙须鱼”、“铁锅乱炖”……唯一算得上有些气势的,便是那道招牌——“真仙烤肉”。
有人按捺不住好奇,点了这份“真仙烤肉”。当王铁柱亲自将一大盘烤得色泽金红、油脂滋滋作响、香气霸道到几乎凝成实质的肉排端上来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那肉排的纹理间,仿佛有微光流转,诱人的香气直冲天灵盖。
第一个品尝的是一名性格豪爽的体修大汉,他小心翼翼切下一块放入口中,下一刻,他浑身剧震,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没有想象中的灵气爆炸,也没有醍醐灌顶的悟道景象,只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最纯粹、最极致的味觉享受,混合着一股温和而磅礴的暖流,瞬间席卷四肢百骸!他感觉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长期修炼积累的一些暗伤竟有了酥麻愈合的迹象,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甚至连卡了许久的炼体瓶颈,都有了一丝松动的感觉!
“好!好啊!”大汉猛地一拍桌子,激动得满脸通红,却憋了半天只说出两个字,然后便开始风卷残云,吃得热泪盈眶。
这一幕,比任何吹嘘都更有说服力。顿时,整个酒楼沸腾了,点菜声、赞叹声、以及被美味感动到近乎哽咽的声音此起彼伏。
人们终于明白,“通天酒楼”通的不是虚无缥缈的仙界,而是通往人之为最本真的欲望与满足之道,是“食”之大道的极致体现。王铁柱的厨道,早已超脱了单纯的烹饪技法,他将对灵材特性的理解、对火候法则的掌控、以及对食客身心状态的细微体察,完美地融为一炉。他做出的食物,不仅仅是果腹、提升修为,更是一种滋养,一种治愈,一种对生活的热爱与肯定。
渐渐地,“通天酒楼”名声大噪,不仅仅是因为王铁柱的厨艺和身份,更因为这里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氛围。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元婴修士,还是刚刚引气入体的凡人,只要踏入酒楼,坐在桌旁,似乎都能暂时放下身份与纷争,沉浸在美食带来的最朴素的快乐中。这里成了信息交流的中心,成了化解恩怨的场所(据说曾有两位宿怨的长老,因争抢最后一份“铁锅乱炖”而意外达成和解),也成了许多低阶修士和凡人改变命运的契机(曾有落魄书生在此偶得王铁柱一碗蕴含文思灵气的“慧心粥”,后竟高中凡人王朝状元)。
王铁柱依旧每日忙碌于灶台之间,收了几名心性纯良、热爱厨艺的学徒,悉心教导。他从不以高人自居,对待每一位食客都一视同仁。他的酒楼,成了陨仙山脉旁一道温暖而坚实的风景,用另一种方式,守护和滋养着这片新生的大地。食神之名,不胫而走,但他自己,始终还是那个觉得“看着别人吃得香,比自己吃了还高兴”的憨厚厨子。